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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叔要他死,这个无限接近事实的猜测就像一只巨鼎压在周昀仁的心口,每每思及都痛彻心扉,钝疼难当。
可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早已不是过去的皇太孙了。
“周昀仁同学?”
周昀仁慌忙收回混乱的思绪,缓缓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黄太傅便是十分推崇中庸之道的,教导周昀仁自小便要学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谨慎地进行自我反省、自我约束、自我教育、自我监督。在别人听不到自己讲话的地方也要谨慎行事,不说违背道德的话。在别人看不见自己所为的地方,也应当时刻谨守此道,若要做到至诚、至仁、至善、至圣,就必须每日坚持慎独自修,不可懈怠。
中庸最适合藏起锋芒,韬光养晦。
赵副局频频点头,重重的赞赏都快要溢出水面来了,看着周昀仁就像看着自己的学生,这真是一块上等的璞玉,有这样好的学生他绝对要“人尽其用”,用眼神扫了一下身边候着的何老师,何老师也是个上道的,立刻会意。
“周昀仁,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经过学校和教育局几位老师的决定,你将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下个月与京城四中的国学知识竞赛。这可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你的国学知识底子不错,但也要多加准备,争取为我们学校争光添彩!”不愧是语文老师,这说话也是有水平的,三言两语说明白了事情,还杜绝了周昀仁拒绝的可能性。
也是,学校让你做代表出赛,你还有拒绝的可能吗?
周昀仁消化了这番话,心里并没有多大欢喜,他从小被人安排惯了,从出生开始到每日的饮食起居都有人安排,每日吃食,甚至是如厕的次数都要被记录在册……那种滋味与其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反而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监视与禁锢。就像一只鸟被牢牢禁锢在朱雀国皇宫的金丝笼里,他有翅膀,却被告知这是一双只能看不能飞的翅膀,他应当学会体谅大家的关怀和敬畏,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每件事都要考虑国家大义、民族大义,以及确保皇权的稳固。
是叶知行告诉他,在这里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不必被人安排,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理想中的学校,学习向往的专业,将来从事喜欢的职业。这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快速从重生这样的巨大变故中振作起来的缘故。他将拥有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美好的人生,为什么不加倍努力,为之奋斗呢?
当然,叶知行也说,没有人能够真正随心所欲的生活,自由是有界限的,每个人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中享受自由。周昀仁想,是不是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身为学生所以必须听从学校的一些安排,而这,大约是他能够获得有限自由的代价。
“……好,我知道了。”
想通这点,周昀仁默认了这次参赛,赵副局亲自对他讲解了这次国学知识竞赛涉及的知识面和比赛项目,还特别提到一点:“你会书法吗?”
周昀仁点头,“会的。”
“太好了!能写几个字给我们看看吗?”赵副局心情大好,何老师忙笑着带领众人往一间教室走去。
备好笔墨纸砚,周昀仁被让他书桌面前。
周昀仁看了一眼文房四宝,心下叹气,叶知行说的没错,华国的文化传承确实做的很差,在他眼前的砚台和毛笔简直入不了他的眼,条墨质地差的不行,纸还不是三层宣……毛笔也不是湖笔,强压住眼底的嫌弃,只好将就。
“写那几个字好?”他问。
赵副局随手一摆,“随便写几个,你擅长的就行。”他以为周昀仁紧张,刚才这么问其实也没做多大指望,毕竟这念头愿意把孩子送去学书法的家长并不太多,就算有,真正喜欢的也没有几个。周昀仁能写的像个样子,也就行了。
岂料,周昀仁大笔一挥,一气呵成,龙走蛇行的一首古词落于纸上,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
狂草!卧槽,这是狂草啊!
狂草有多难练,有个书法家爷爷的赵副局一提起这个可谓是字字血泪,小时候没少被爷爷手上的镇纸鞭策,可始终不是那块料,练了好些年也不能达到他老人家的狂放恣意、内收凌冽要求。
可现在,就在此刻,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写的一手狂草的孩子!
周昀仁神色平静地放下笔,认真审视了一会儿,叹气,没办法好久没练了,手生了许多,要是被怀夙师傅看到,不知道要被罚几日临帖。怀夙师傅总是嫌他豪情不足,不够洒脱,胸襟拘谨其实并不适合练狂草,如今看来仍是如此,实在羞愧。
然而这副字赵副局看来已经相当了不得了,张口结舌了好一阵才问:“周同学……你师承是那位大师。”
“呃……我,我的老师早年就仙逝了。”周昀仁不善撒谎,就只好这么说。
“哦,可惜可惜。”赵副局一脸惋惜的样子,再看周昀仁就像看自家的子侄,眼角的笑纹藏都藏不住,“你好好准备,这次国学知识竞赛中说不定就有书法,我看你进前三的希望很大!”
这天之后,周昀仁成了三中所有语文老师案头的香馍馍,趁着国学知识竞赛的由头,打算给他开开小灶,可面对面一堂课下来谁也不敢教他了。一个能把课本倒背如流的学生谁教得了,当他们真是逗比吗?
此后的语文课,何老师也再不敢点名让周昀仁回答问题了,周昀仁乐得清静,干脆一门心思完成学习器上的任务,连日来好几个进度条都刷的飞快。
叶知行听说这件事,笑着揉了把他刚剃的短发,觉得掌心扎扎的痒,“这种竞赛我过去也参加过,不过比你们还要高大上一点,是与东瀛国中学的比赛,输赢是有讲究的,不能赢得太过也不能输。”
“东瀛国?哼,他们也配与我们谈论国学。”周昀仁在历史书上看到东瀛国历史时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如此小国竟能存活至今,科技发达高于华国,心中抑郁与忧愤难于言说。对于东瀛国于华国的侵略行为,更加愤慨难当,恨不能痛殴东瀛国好战分子,一出胸中恶气。
叶知行伸手,轻轻拨了拨水缸中盛开的雪白睡莲,声线好似清泉漏阶,“好东西都被别人学了去并不丢人,丢人的是太多的好东西我们自己人没有传承发扬光大,倒是被东瀛人越学越精,该羞惭的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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