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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榆(02)
到了会晤,小楼回过头对她说:“时间还早,在这里休息一下可好?我们可以去镇上普西山、逛夜市、骑大象。”他说到这里停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你很多天没睡过好觉了吧?”
她还是妥协了。
如果要说实话,她确实很累。一个人长途跋涉,要防备很多,注意很多。
他们下站以后在这个古朴的小镇落脚,湄公河和南康河环绕的土地,抬头可见天边壮美的夕阳,绿色,层林尽染,漫山浸透,蓝山在白云间,云蒸霞蔚。
站台上有人围上来,做向导的,卖水果的,推销土特产的,他们说缅语、汉语,也说英国话。小楼在河边叫住个年纪稍长的黑皮肤的男孩,问离这里最近最好的旅馆。
男孩思索一阵,伸出两根手指:“不远,付我2块,人民币,带你去。美国钱可以找。”
这里什么钱都收,小楼付了美钞说不用找了。
他们出站台,在公路边上男孩指定的面包车,上车前他回头对他们说:“车费,额外算。”
车在山道上行驶,驰进安静的小镇,苍天古树,红绿相间,满布殖民时期华丽的建筑。日落前,停在一个度假村前。褐底白字的木板,上书“勃朗度假村”。
男孩对他们解释:“最近的,最好的,旅店旧。”
小楼又付了他五美元,男孩喜笑颜开,行合十字礼道别他们。
前台登记,经理给了门牌,又有漂亮姑娘带他们绕过后面掩在树林间的小路。两座相邻的红柚尖顶木屋,坐落在圆形湖畔的东南一侧,对面有木板搭成的水台,摆着供人休憩的木藤椅子。
房间十几平方米大小,床上铺着清爽干净的竹席,柔软的毛毯叠好了放在上面。
小楼帮她整好被褥,从背包里掏出驱蚊水:“用点,晚上不怕叮。”
她接过来时还诧异,被他看出来:“买果子的时候顺手买的。”
房子一边有蓝色的帷幔,和隔壁的木屋相通。出门前他说:“我就在旁边,有事叫我。”
夜晚,沅芷在床上辗转着睡不着。她认床,到了异地难以入眠。床头的百叶窗散进淡淡的月华,在地上铺开,黑暗里有了温柔的光。
木屋外是河畔,水波荡漾。
她坐到水台上,把双脚浸入河水里,微微闭上眼睛。脚提一次,溅起一片水花,默默哼着曲调,心里想着与现在氛围截然不同的事。
她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又实在想不起那是什么。心头的思绪乱成一团麻,理也理不清。这种情绪像一块顽石压在她的心房上,不大不小,却阻塞了一半的脉络,血液在血管中流地缓慢,脑子缺氧,死不了,却也活不快活。
头顶有阴影投下来,她仰起头,看到白小楼黑暗里白玉般的脸。
他们看着对方,一时都没有说话。
直到有风吹过来,沅芷觉得冷,拢了拢胳膊站起来。他把拿来的外套披她身上,轻轻按了按:“晚上冷,别在外面吹风。”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过了很久不见他离去。
小楼在台阶上坐下来,学着她的样子踢掉鞋,把双脚浸入冰凉的河水中。
“有心事呢?”他说。
她点点头,马上又摇头,却不开口。
小楼说:“不说我也知道。”
她蓦然回头,只见他捡了颗鹅卵石在手里抛,心里就这样发虚:“你知道什么?”
小楼扔了石子,回过来捧起她的脸:“你有多害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沅芷,你还要修炼。”
“……”
“我们之间,需要留白。”
“……”
“你觉得对不起他,那么,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吗?
还是说,他太脆弱,我看着就坚不可摧吗?
你可真偏心。”
小楼伸手在河里舀起一抔水,张开手掌,就任它在掌心一点一点流逝。他在她身边躺下来,枕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看不够似的。
沅芷说:“有什么可看的,老女人了。”
“瞎说。”小楼抬高的手腕托住她的下巴,指尖滑过,捏住,“你比十七八岁的姑娘还要好看。”
“唬我呢。”她按下他的手。
小楼说:“什么时候骗过你?”
沅芷低头看他,拨动他的头发:“你有那么多秘密,一个都不愿意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的所有。”
她的疑问,她的困惑,又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她心里有叹息,小楼从她身上起来,搭把手拉她:“很晚了,回去吧。”
沅芷看天色,也点点头。
第二日天晴。
镇上有早市,街道上,穿着橘色袈裟的僧侣在布施,往来的行人双手合十互相问安。绿的丛林,金色的佛塔,繁复的彩绘,还有椰树和梧桐,落叶和泥土相生相依。
向导和他们解说,沿着湄公河畔再往前走一百米就是显通寺,本是澜沧贵族的旧居,后为琅勃拉邦改建,历史悠久。
他们沿着石阶踏入寺内,看到金边屋顶的三层单楼建筑,镶珠的尖顶,覆盖红棕色的瓦檐。
沅芷向殿堂里的沙弥要了香烛,点上。
小楼走到她身边,双手合十行礼。
“你信佛?”
“……以前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他也要了香,拜完插入香灰鼎器中。
回头看她:“去吃东西吗?”
“我不饿。”
他们在寺里停一段时间,身上也沾染了沉郁古朴的檀香味。下午,太阳即将落山时,有穿西装衣冠楚楚的男人过来和他们说话:“年轻人,从北边来?”
小楼看他。
男人说:“境外?”
小楼把买来的沙拉递给沅芷,和他说:“这里风景好,适合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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