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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二刻,若清宫。
月影稀疏,星辰璀璨,流光被夜风吹送进未关的窗,轻柔的洒在床幔之间。
可床上的人原本流逸的眉却猝然间狠狠的皱起,紧接着嚯的一下睁开了眼,一双墨色的眸在星光中明亮如织,枕边血玉玛瑙释放出熠闪的光,将他的眸色染的微红,让那双本该魅人的凤眼里此刻盛满了惊乱。
他坐起身来,抬手拭了拭额前浸出的冷汗,继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殿下?”窗外的暗卫立刻探身进来,用询问的语气唤了一声。
他定了定神,轻声回了句“无碍”,便重新躺了回去,然而一闭上眼脑海里便自动回放起方才的梦。
梦里他一袭金黄战甲,负手站在一处山崖,眼前苍茫浩瀚的雪原上,依稀可见一个身着绚烂红衣的女子跳动旋舞,轻踏点缀在纯白的雪层之上,以地为纸,以己为笔,飘移腾挪,用肉眼可辨的速度在雪地上舞出了一朵盛放的红莲图。
犹在是梦中,他也能感受得到自己在看到那朵莲花的瞬间身体的僵滞。
那一瞬无数画面以摧枯拉朽之势争先恐后的冲进脑海中,有刻意淡忘了的前尘往事,也有还未经历过的未来画面,二者交织着在脑中叫嚣奔走,他站在崖边头痛欲裂,心脏也似要跳喉咙一般狂躁。
那一片踏渗在雪层里的红墨,殷红的像是新鲜的血,硕大的红莲在视线里开的妖娆如火;那女子舞毕,立于六瓣莲花之心,微微抬头,含笑看向自己。
那一眼风华绝代,仿佛无声的召引,呼唤着自己前往。他犹自愣着,双脚却不受控制的迈出,并在一个晃神间直直的从崖上坠了下来。
万幸,山崖算不得高,且崖底积雪厚重,不过是摔得有些痛罢了,并无大碍。他咬着牙起身,朝方才红衣女子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伊人仍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被穿原而过的山风撩起的额前碎发间,若隐若现一个莲状印记。
他再一次痴迷的往前走了两步,喃喃问道:“你是谁...”
她笑,华美的一个旋转,在脚下的雪画里点出最后一笔,结出莲心:“殿下不认得我了吗?”
他愣:“我该认得你吗?”
她又笑,回转身来眸光熠熠的看向他:“十七年前,也是这般山崖,殿下,当真什么也不记得?”
他闻言心跳一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你是...”
她再一次将笑容加深,平举双臂画圆转放胸前,低头,倾身,却并未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缓缓开了口:“小女...”
正待此时,一阵撩原的大风突然席卷漫过,层层雪雾泛起,将女子未出口的话尽数吞没,浓郁的风雪几乎欲要把单薄的她吹走。
他惊惑的往前垮了一步,伸手欲抓,然而,不等他抓住,那女子却突然身影一虚,如同点进水中的红墨一般,转眼便消散成一片狰狞的血水,迅速的渗进雪地里转瞬便消失不见。他错愕的看着向自己脚边延展过来的血线,一步步震惊的后退着,然而退着退着却突然一个踉跄,放眼一看,惊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困在了那幅血莲图里...
睁开眼睛,心痛难以忽略,他再次翻身坐起,朝窗外唤了一声:“老大,三哥可回来了?”
窗外的人立刻闪了进来,跪地回话:“回殿下,还没有。”
床上的人伸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而后漂亮的凤眸若有所思的眯了眯,道:“差人去守着,他回来以后立刻告诉他,我在宫外,老地方等他。”
“是!”
他轻轻的舒了口气,习惯性的拿起枕边的血玉玛瑙在手中摩挲,自嘲的勾了勾唇:游风若,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可确实是好久没有回想起和那件事有关的记忆了,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念起,殊不知,做过的事终究不会消失,最多只是会被暂时的遗忘。
翻身下床,走到临窗的桌前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可心潮却依旧翻涌如浪,丝毫没有平静的趋势。
他又笑,余光扫过身侧挂起的字画,上面是自己不久前一时兴起画出的醉游图,以及旁边三哥题下的字: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
他抬头看着窗外黯淡的月,思绪回到十七年前,甚至回到更近一些的时候,静庵的那场大火里,那双漂亮的眉不由自主的再次蹙起:是有什么,要发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