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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呵呵,难道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就不替天行道了吗?”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何为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张兄应该听过吧?”
“《道德经》上的话吧?听人说过。刍狗好像是古代祭祀时候用的一种草扎的狗,被祭祀的人当作有魂灵的天神,不可冒犯。祭祀完毕,刍狗也就没有了作用,可以任人践踏了。天地大仁,不偏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大仁,认为所有的百姓都是刍狗,对他们也一视同仁,爱护他们,但当百姓变坏后,圣人就认为他们是失去灵魂的刍狗,应该剪除。呵呵,圣人阁下,莫非你以为我就是那变坏的刍狗?”说到后来,张世源语声中已然不无讥诮。
“张兄渊博。不错,这句话即为在下所谓的天道。”男子终于停下,此时二人相距已不过五步,长剑一触即至之距,“在下不敢自比天地也不敢说什么自己是圣人,只不过所行所为,却均是存了三分仁心,所谓替天行道。仁者无敌,便是因为这个‘仁’字代表了天地,代表了圣人啊!呵呵,不好意思,扯远了。说回来吧,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天风大陆分裂两百余年,此刻正是一统的大好时机了,而当今天下,罗合积弱,万花内讧,布拉国小,连衣偏安,能一统天下者,不外天楚与西凉,而在下和家师一般,都看好花师弟。”
“哼!他是你师弟,你当然看好他!”张世源不屑骂道。
“张兄误会了。家师支持花师弟,不是因为花如问是他徒弟,相反,正因为他支持花如问,花如问才是他徒弟。”
男子这话很拗口,但张世源还是听懂了:“我明白了。原来厉天行在收他为徒之前,就已经看好花如问能一统天下了。楚啸天老迈,诸皇子又一直明争暗斗,要是我,我也会选能在年少时就能平定叛乱而他本身又没有任何羁绊的花如问了。至于我张世源,横空出世,打乱花如问一统天下的步伐,自然是那破坏你们大仁的不仁之人,不诛之怎能后快?”
“张兄弟如此聪明,倒省了我不少口舌。”男子欣然道,“其实在长安城外,你初逢花师弟兰那次,我就在暗中观察过你,虽然当时就觉得你不俗,但你那是尚无任何权柄,你虽聪明,也不过是在江湖上掀起一些风浪罢了,不想之后你因缘际会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大败联军数十万,让那次南征功败垂成,当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危险人物,只是可惜自己当时身有要事,不能亲自出手,就不惜重金连聘江湖中最知名的杀手来对付你,没想到居然全都功败垂成。”
想来上次黄志鹂会受伤,因该就是拜他所赐!张世源暗想。“我就说究竟是谁如此高明,一而再再而三,不挑我出外却偏挑我身在清凉城五十万大军的森严保护下的时候行刺,原来是你啊!”张世源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都是寒意。他再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处心积虑要自己命的人竟然是个之前自己一直素未盟面的人,而这人竟然是正道象征的剑圣高手厉天行的徒弟,谜底虽然解开,但他却并未松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和厉天行的翻脸那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了,不过他之所以会怕么?厉天行是剑圣,老子的师傅还是剑神!
“但我还是低估了你。”男子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露出了欣赏之意,“没想到你除开武功不错,还那么聪明。我第一次遣谢秋鸿出马,其实是故意让他失败,虽然有打草惊蛇的效果,却也是想收麻痹之效。”
“不错。”张世源点了点头,“此计果然厉害。军中大确实有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你第一次的刺杀失败了,已然打草惊蛇,在四十多万大军环伺之下,绝不至于派第二波人来寻死。却没料到你当之后有派了第二组人,而碰巧的是当时我并不在军中!猜度人心上,你算是上上之选了。若非我运气好,怕是已然着了你的道。”
“那不是你运气好,是你的聪明和警惕救了你!”男子叹了口气。
“你满口大仁大义,那我问你。”张世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冷笑道:“当日临关与三栏关被破,花如问兵不血刃地坑杀数万降兵,岂不更是大仁大义了?”
男子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但张兄,你可曾想过,花师弟坑杀那四万降卒,其实是希望以后能更少流血呢?当日军神张不凡已死,楚国军心已散,你如不横空出世,加上师弟早已破清凉,楚军念及先前花师弟坑杀那些顽抗到底的降卒,必然引得沿途惊恐自退,此后直捣京城,则大事已定,这天下又可少多少兵灾,少流多少血?”
“好,好!你这逻辑真他妈太好了!”张世源只差没破口大骂了,“老子保家卫国,你说是逆天行事,你要替天行道。花如问杀我兄弟,坑杀降兵,你却说他大仁大义。天下之理,全在你嘴上了,所谓名侠,原来如此。这就动手吧!”说时天龙剑一指,一道无形气势已将男子远远锁定。
男子负手看天,夜空如墨,月色渐隐,慢慢低头,地上的尘土微微扬起,与空气中浮动的花香混在一起,钻入鼻息,神清气爽,他忽地止住轻轻移踱的脚步,道:“张兄,其实我们之间也未必是非你死我亡不可。”
“哦?你不是要替天行道的吗?”张世源无惊无喜,似乎料定他会这么说。
“只要你不逆天而行,我自然不必替天行道。”男子诚挚道,“你若有意苍生,那就进,与花师弟携手,让天风大陆早日结束分裂,此后出将入相,领兵征服斯兰大陆,再现我大夏盛世,成就不世之名;无意则退。大可学当年的楚乘龙前辈,于此时挂冠远去,与你那许多红颜知己笑傲山水,或者于江湖呼风唤雨,行侠仗义,不问兴亡,你我便是友非敌,此后江湖相逢,杯酒言欢,不也是快事一件?张兄,举世滔滔尔独清,你又何必非要趟这混水,弄得满身污浊,赢那后世骂名?”
“哈哈哈哈!”张世源放声长笑,“好,好,兄台句句顶在小弟心坎上,果然是天生的说客啊!”
“张兄是答应退隐了?”男子大喜。
张世源没有答他,只是道:“我有个大哥曾说过一句话叫‘人只此人,不入圣便作狂,中间难立足’。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道理,今日得兄台指教,总算是明白了。张某一直将自己当作个小人物,无足轻重,但下山以来,所行所为,却无一件事对不起我良心。但这世道,却要我都作些什么?我披坚执锐,卫我家国,你说是逆天,陷黎民于水火,也不无道理;但我如楚乘龙一般不负责任,拍拍屁股就走人,放任那敌寇入关,毁我家园,奴我百姓,我如何对得起将倾国兵马交给我的楚王?如何对得起身后那些将儿子兄弟亲手交给我的千万百姓,这一辈子我心怎安?”
“你是圣人,却逼我作背信弃义抛家弃国的小人,别开口,我知道你又想给我说小信不如大信,小家不如大家,那些全他妈都是屁话。”顿了顿,张世源接言道:“我不如你,你可以拜杀你母亲的仇人为师,坚守你自己的大道大义,我张世源只是这样一个小人,只知道小家小国的小人。这个天下,几家称王,谁人问鼎,我都没兴趣。我只知道,谁兴兵犯我家园,谁毁我富贵荣华,那就是敌人。”
男子刚想开口,张世源又说道:“我不相信你的天,也不相信你的道,你满口大仁义,我心头却只有那点点蝇头小利。如果你真的要作圣,不让我立足中间,那好,我就入狂。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男子听得痴痴呆呆,好半晌,才道:“原来你不是小人,我们都弄错了。虽然道不同,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张兄是名真汉子。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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