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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令其五为彩绣令,负责后宫布料的保管,以及后宫所有衣裙的缝制(后宫衣物几乎不用宫外的市井俗物,所以基本都是自己制作的),与尚寝令一样是一个庞大的部门,下设有机杼(纺织与刺绣)、撷色(服装设计)、妙张(衣料裁剪)、天衣(服装缝制)等,由于针剪等在宫中是禁器,所以另设司针一职,设库房专门管理,位置等同彩绣令,受监宫令直辖,此外在后宫有节日时,她们也负责剪绢花,扎彩灯等工作。
最后是训育令,指导教育新进秀女与宫女,也负责记录宫女的考评升级、生老病死等,多由年长的女官组成(一名从六品令长下辖多名训典),也负责对宫女、秀女乃至妃嫔实施宫律惩罚,是后宫每个低阶妹子的梦魇。
除官阶等级以外,所有宫女划分为九等。
九等宫女,按着四个字排序:御惠良宜。
一等御侍,
二等惠侍,
三等良侍,
四等宜侍,
五等御从,
六等惠从,
七等良从,
八等宜从,
九等无名。
听到这里,花忆蝶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菲儿,你来宫中有多久了?”
“问花秀女,小宫于大正八年昭月白衣入宫,本在膳饎令下刘太藏处做事,因向来勤勉,得训育令邵训典提拔,年升一等,去年方调来监宫令下,如今执御行一职。”
虽隔着轿帘看不见这丫头的面部表情,但从话语中可以明显感受到她按捺不住的自豪与满足。花忆蝶无声一叹:
三年才从一个送水的小宫女成为一名后宫交管兼导游。可见宫里的人事晋升之艰难,丝毫不亚于宫外的官场。而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在业绩上也无以突破。
青春易逝红颜易老,若不得幸于天子,复不得宠于妃嫔,再若不得放归故里,怕是此生韶华。便要在这漫漫的宫道上蹉跎殆尽了吧……
正想着。不觉帘外一声轻呼:
“呀,这凤仪宫外有人,似是在候着花秀女呢。”
这一回。是要正式拜见那位后宫之主了么?……
……
几乎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焕州云歌城西门外。
已是申时初刻,正是落市的时候。结束了一天买卖交易的商人小贩,樵渔猎户们。个个手提肩扛,推轮赶车地从城西的诸多坊市摊档间出现,渐渐在西大街上汇聚黑压压的人群,宛似一条古老的大河。在每一天里的这个时刻,拥吻着同样古老的城门,偶尔激起一星浪花。旋即归于平缓。
这是在等着出城。
他们多数是邻近城县以经商谋生的百姓;也有隶属云歌城边大户人家庄园内的佃户庄客,因着生计。偷背着主家,暗将自种的菜蔬鲜果,或是自捕的山雉野兔,将来城里换些钱使用。这两种人,无论是民籍是奴籍,在天启律法中,皆算作国人。
此外,也有极少数的人,始终面带不安,逃犯似地缩肩塌背,掩眉遮目,仿佛是怕被门军们认出来。这些人便是俗称“野人”的山野化外之民。相比起国人来,他们的身份没有入籍造册,非奴非民,空有着不受拘束的名义上的自由,却要更多地承受官军吏役、地痞豪强等多重盘剥和勒索。
眼下,无论身份如何,他们都是为了出城而来到此处。有邻里或是同行的聚作一堆,趁着等出门的光景闲聊两句;独来独往的也叼起烟杆,美美地抽上两口解乏。每个人的怀中都紧揣着或鼓或瘪的钱囊,不时还提防着人群中偷儿们的第三只手,警惕地轻按一下前襟。无论今朝是喜笑颜开或是黯然无语,无论明天是盆钵皆满还是债台高筑,这一日的收获,便是他们的一家老小的吃喝生存下去的希望。
满荡荡的人潮中,有三个人却意态悠闲,边随着人流向前踱步,边轻声交谈着甚么:
“悍——大哥,你看艮四阳这厮可是真心要与我们合作?”
居中一人身材魁伟,须髯浓密,冷笑着摇首:
“哼!那个独眼狼崽子,我岂不知他打得好算盘?直说甚么立下血誓,五城十八县皆出刀子,把那南市逆贼给打杀了。却只字不提半点好处,当我坎七连是好混瞒的么?”
“大哥说的是,赔本钱的买卖谁与他做来?”
左右要紧点头称是,那位大哥更撇了撇嘴,不屑地道:
“他云歌内讧,管我草见城屁事?数月前就听博旺那里消息:那个死鬼巽九朝刀尖内向,杀了离挎刀,原已够心狠手辣。谁知艮四阳又跳出来,抱牢天龙的大腿,与那震大勇串通一气,接着将他也给杀了不算,还血洗了南市,灭了好一帮巽疯虎的手下,之后平分了云歌地盘。这两个,更狠!”
“娘的,这两个该当千刀万剐的狗杀才!”
江湖人最恨背叛与反上,左右两人听得愤懑,忍不住破口大骂。坎七连见手下忠实,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我们出来外面行走,遵的是信规!讲的是义气!似那两个鸟人只顾窝里斗,没得让白虎海蒙羞,惹那三海笑话。娘的,若不是博旺城的坤二和丰阳城的兑七他们没种,我几个城便并了刀,屠尽他云歌一窝杂碎又如何?”
“大哥有理,凭甚他们这群反骨头整日价在这偌大好地方吃香喝辣,我们却要在小城喝风?”
左边一位帮众初次来到这焕州州府,几日里见识了不少吃喝玩耍的好去处,实在是羡慕不已,恨不得留下再也不回草见城。当下见自己的悍家有意抢夺地盘,便心直口快地将所想吐露出来,哪知坎七连一横眼:
“直娘贼!你说甚浑话?我辈除暴安良。看眼白虎海乱成这般鸟样,当以义字为先,谈甚么抢地讨生活?怎地,你他娘还想着窑子那两顿花酒的快活不成?”
左侧的帮众吓得缩颈摆手,连称不敢,坎七连恼他暴露自己心事,犹怒冲冲地恨不得当众给他一顿好看。右侧的帮众有心护助同侪。虚起眼前后张望了几下。笑着轻扯坎七连的袖:
“大哥且看,那边有个小女子长得倒算标致。”
“哪里?哪里?”
方才还满口仁义的坎悍家一听有美女,忙睁大眼睛循着手下指着的方向瞧去。只见一个猎户模样的中年汉子,背着一把长弓,还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只是长年饥寒的缘故,一副瘦仃仃模样。显得眼睛分外大些。
“嗯不错!反正回草见城路途也需些时日,且寻个乐子便好!”
坎七连的腾腾火气早被这洋洋喜气浇熄,拍拍右边那人的肩膀:
“你小子眼力倒好。这父女看来是郊外的野人,老规矩。出城后你俩先辍上去,踩定盘子,入夜后再作计较。”
“是大哥!”
右边帮众向左边的兄弟暗中挤了挤眼。两人异口同声地道。眼看那父女猎户两人已到城门边,坎七连不由得大急:
“兀那挡路的闲杂。都与我让开!”
说罢三人蛮横地强行拨开身边众人,挤上前去。有几个后生被推搡得踉跄,不服气地想挽袖还击,却被身边年长老成些的乡邻挡住:
“去不得!”
“二哥,大家循例出城,为何偏他几个霸道?”
“呆鸟!你整日在庄子里莳草插秧,哪晓得他们的厉害?”
“他们是谁?看面目倒也寻常,又非官人老爷,怕他作甚?”
那年轻后生犹疑不定,那老成些的,怯怯地张望下左右:
“我曾随大管事去过草见城运粮,可觑见过他们的手段,他们是草见城的——”
说话间,他偷偷从衣袖中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这个!”
“啊!四海——呜!”
年轻人失声惊呼,刚张口便被中年人一把捂住嘴:
“嘘!噤声些!你不要命也罢,只莫把我也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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