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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华几乎要为韶华叫好,这么久以来,每次锦华说要去向李勋卓告状,她总是含恨忍了下来,生怕李勋卓一生气怪罪到凌氏身上。而李斯陌虽然是李勋卓的心头肉,可到底一年不比一年,年幼的时候还倒罢了,让如今年满十岁的李斯陌再去告状,不免要落得男子汉小鸡肚肠的份。
看着韶华能叫锦华这么哑口无言,顿时无比庆幸,这个小娘子是她的亲妹妹。如若不然,锦华跟韶华换个身份,她们两人联手怕也不是韶华的对手。
一时间,主子无言,但丫鬟们似乎都已进入备战状态。
“你们都到了啊。”一个温润轻缓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硝烟,绾华也好,锦华也好,立刻换上一副敦厚温和的笑脸,甜甜地唤了句:“先生万福。”
只有韶华隐约觉得声音耳熟有些不安。
“五娘,还不快见过先生。”绾华小声叮嘱。
“这位是……”女先生的声音犹如温玉,轻柔缓慢,听得心里舒服。
“请先生见谅,燕绥来迟了。”
众人目光落到门口处,只见一个婀娜身影徐徐步入。
面对众人,燕绥笑脸吟吟,身着一条盘金百绣锦裙,上衬一件素白暗刻银丝的长衫,映得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精致可爱。她快步走来,给先生盈盈拜礼,甜甜地说道:“因我前日刚到,六姑姑原想让我歇息几日再来上学。但仰慕先生学问,在屋里实在坐不住,今早请安的时候特特央了六姑姑的同意,才急急过来,望先生原谅。”
韶华忍不住想为燕绥鼓掌,明明是迟到,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让人生气不了。
燕绥的声音很清脆,让人听着很舒服,一双翦水秋瞳打量着眼前的女先生。只见她面相慈善,五官端正,说话的时候也极为轻缓平静,一字一句像是要说到人心里去,但无端听着却让人不敢造次。有人道,这便是宫里教养出来的气质,旁的嬷嬷做不出来的,所以许多人也都争着请她回府教导小娘子。
刘氏告诉过燕绥,这位女先生算是个奇女子,原是罪官之女,入宫做的事最低的活。可因为蕙质兰心,能文能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竟无一不通,最后尚宫动了心,才悄悄提拔上来。没想到因她表现好,虽不能职位晋升,但深得圣心,甚至端明皇后还出面为她赦免罪奴身份。一般殿前女官也就是二十岁便能放出来,最多也熬不过二十五岁。而这位女先生却因才能极佳,居然留到三十五岁,也是因为端明皇后过世的时候才被放出宫。
按理说,三十五岁高龄早就无人问津,偏有个痴心傻汉,抬了花轿在宫门口等着。
据当事的宫人说,女先生从来都是玉面冰心,不笑也不怒,可当日女先生足足在宫门哭了半个时辰。后来有人道,那个抬花轿的人是女先生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几十年不见,没想到他竟然还守着这桩早已不作数的婚约。女先生登上花轿以后,便如同在人间蒸发一样,直到几年前她在刘尚书府里出现,成为尚书府的女先生。
没人知道她的丈夫去了哪,她也不说,依旧是宫里伺候的模样,因她单字容,丈夫也姓容,所以已有人尊称她容嬷嬷。
韶华第一次听到容嬷嬷的身世时,极为唏嘘,这简直就是第二个缡纭夫人,可在后来的教习中却对她又爱又恨。悄悄抬眸望了女先生一眼,明明是半年前还朝夕相处的,再见已是隔世。韶华眉头微蹙,心里有些酸楚,兴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热烈,很快就引来了女先生的回头,她忙挪开视线,假装在看其他地方。
燕绥见女先生的视线并没落到她身上,而是一直看着韶华,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的盒子,打开盒子,竟是暗折三层,每一层都是不同款式的精致点心。
“这是我从闾阳带来的一些点心,大家……”
燕绥拿着盒子走上前,话还没说话,容嬷嬷便温声开腔,仿佛对她视若无睹,“既是首日上学,便不予计较。”看着燕绥悬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她上前双手接过食盒,半身行礼道谢:“老身谢过小娘子好意。今日新来两位小娘子,老身先与规矩说在先,还望诸位小娘子谨记。”
除了燕绥,所有人都起身应诺,容嬷嬷微微颔首,便直奔主题:“为人先为信,《论语》有记:‘言必信,行必果’。娘子们既有心听学,老身便将所知倾囊相授,绝不私藏。娘子若觉规矩刁难,可以上请不来,来了便是言而有信,便要有始有终。谁若来迟,则停课一日,当日所授权当流水,不再重复。每日闺学,始于辰时正,结于未时末,无家主手令不得缺席、早退。”
容嬷嬷说话很慢,奈何无人敢插嘴,听完她的话,全堂更是鸦雀无声。李家三姐妹都并非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但再次听闻,仍旧心中震撼。
燕绥不语,身旁的丫鬟看她脸上不愉,便夺了话头,“娘子闺学,又不为科考,先生为何这般刁难。”
容嬷嬷侧目看着燕绥的丫鬟,隔了好久才眨了一下眼,却把那丫鬟吓得全身哆嗦,燕绥急忙挡在她身前,给容嬷嬷道歉,“请先生原谅,丫鬟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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