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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树走后,莫铖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才进屋。
许诺正在玻璃温房浇花,那里依然种满白玫瑰,她浇得很认真,连莫铖回来都没发现。
莫铖静静地看了会儿,觉得心中的浮躁不安,被一点点抚平,变得柔软而宁静。他走过去,摘了朵送到她面前:“我好久没给你送花了。”
许诺“啊”的一声,责怪道:“人家好好长在枝头,你摘它做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接过,纯白的颜色,含苞待放,洁白如雪,她抬头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白玫瑰?”
因为我们第一次遇见,我就送了朵白玫瑰给你。
莫铖微微一笑:“像你,素净。”
许诺笑了,莫铖拉她的手:“今天我带你去白城逛逛。”
他们来得匆忙,她是跟他私奔的,什么行李都没有。
许诺点点头,是该买些换洗衣物。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
昨天毕竟太晚了,也累,只看到一个灯光璀璨的不夜城。今天许诺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白城不愧是真正的大城市,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无一不繁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渺小,面无表情。
许诺忍不住感叹:“白城我也来过几次,小时候,我爸在这做生意,我来找他,每次来都感觉变化好大,但其实又也没什么变,还是这么快,人活得这么匆忙,没什么人情味。”
“人情味?还是有的,”莫铖舔着脸靠过来说,“你看,我就是你的人,你的情。”
“……”许诺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别老是油腔滑调的!”
“是!老婆大人!”
“……”
许诺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别过脸,继续看窗外,脸却是笑的。
莫铖带许诺到白城的商城,一下车,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许诺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喜欢陪女朋友逛街,以前她和米杨去逛街,看到商场的情侣,男人都像在受刑,进了店就找凳子坐,莫铖却热情高涨,逛完这个商场继续下一个,逛完衣服还要买包,买完包要买护肤品,简直比许诺还乐在其中,脸上一点不耐都没有。
许诺不解:“你很喜欢逛街?”
“不喜欢,不过,我喜欢陪你。”
“……”
许诺弯起嘴角,悠悠走到前面,她觉得以后要出条家规——禁止甜言蜜语,禁止油嘴滑舌!
莫铖跟在后面喊:“小姐,小姐,你忘了你家的贵重物品了。”
“一点都不贵重,满嘴跑炮。”
“……”莫铖追了上去,拉起她的手,“既然这么轻便,就随身携带呗!”
许诺:“……”
逛街,吃饭,看电影,两人好好过了几天难得的二人世界。
莫铖开车载许诺到白城有趣的地方玩了一圈,他小心地避开了以前去过的地方。
之前他怨许诺忘了他,现在却希望许诺不要想起过去,因为现在的阿诺太好了,他们开心。
这样子就很好,莫铖很满足,不想再有什么惊扰如今的平静。
许诺有提过去看许淮安和她的弟弟许言,莫铖都说再过几天,他还没准备好,实则在逃避。
他比谁清楚,他和许诺没这么容易,他们有太多阻碍。
所以他想,晚一点,再晚一点。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莫铖和许诺从外面回来。
正聊得开心,莫铖骤然站住,许诺不解地看他,看到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
他看过来,样貌和莫铖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很凌厉,看到两人,眉皱起来,眼光像两把刀一样射过来。
“爸——”
莫铖刚开口,莫永业已一个箭步走过来,举起手掌狠狠朝莫铖甩过来,怒不可遏:“孽子!”
年初时,莫铖跟他说,他不再找许诺,他还松了口气,以为他终于想开了。后来儿子说去小春城收购一家公司,也只当他去散心,没想到……
刚刚兰清秋找上门,让他儿子别再纠缠她女儿,他还当笑话,“你女儿早死了,别跑到我这来发疯”。没想到,许诺竟真的没死,他刚看到莫铖手放在她肩上,就明白了,他们又纠缠一起!
这一掌,莫永业没留情,打得莫铖踉跄了一步,一阵耳鸣。
许诺赶紧扶住他,不满地瞪着莫永业:“你这人怎么乱打人?”
莫永业听了嗤之以鼻,冷笑道:“我教训我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
许诺气得脸涨得通红:“你——”
“阿诺,我没事。”莫铖把她护在身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该来了还是来了。
他平静地看着父亲:“爸,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要不来,我还不知道我儿子又和贱人混在一起!”
“爸,你别这样说。”莫铖有些恼怒。
“难道我说的不对?”莫永业冷笑,指着许诺,“她要不是个贱人,会设计你入狱?会在定婚宴让你被抓走,让你身败名裂,让我在白城严面扫地?”
话音一落,莫铖暗道不好,果然回头,许诺脸都白了。
许诺瞪大眼睛,眼里全是不敢置信,颤抖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贱人,”莫永业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说,你害我儿子入狱坐牢,那一年,他才二十岁!”
要不是扶着墙壁,许诺要倒下去,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吓得连唇都失去血色,望着莫铖,紧张地问:“莫铖,他、他说的是都是真的吗?”
眼泪生生地在眶里打转,不敢落下来,她怕没立场。
莫铖上前要扶住她,许诺往后退了一步,不让他碰,凝咽地问:“真的吗?”
“不是这样的,”莫铖不知如何解释,“阿诺,你听我说——”
话没说完,许诺已经转身就跑。
她听不下去,也不敢听。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对许诺说,是莫铖伤了你,伤到你选择忘了他。许诺想,是莫铖错了,是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她甚至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心态和他在一起。她觉得自已真伟大了,原谅他,和他在一起,他对她再好,也觉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可今天她听到什么?她设计他入狱?害他坐牢?
在许诺眼里,这是非常可怕的事,简直是恶毒!
原来她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竟做过这么坏的事,竟然这样伤害过他。
坐牢?莫铖竟然为她坐过牢,那一年,他们才二十岁,他们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诺无法想象,这一切都超过她的认知,她无法接受,也承受不了。
许诺往外跑,连莫铖在后面喊都不管。
她吓到了,本能地想逃跑,本能地想逃避。
莫铖看着出了一口恶气的莫永业,生气道:“爸,阿诺都忘了,你为什么还要刺激她?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伤她就是伤我,这样做你很高兴吗?”
莫永业脸上的笑生生僵住了。
“如果阿诺有什么事,我不会原谅您的!”
扔下这句,莫铖追了过去。
他不知道阿诺去哪了,她在白城人生地不熟,可能她会去找赵亦树许淮安,但直觉告诉自己,阿诺不会。莫铖在小区附近找了起来,他想,或许,阿诺还是愿意相信他的,愿意听他解释。
莫铖找到许诺时,她果然还在小区,抱着膝,蜷缩成一团,躲在灌木丛中,呆呆傻傻地望着前方,脸上有泪痕。
莫铖暗暗松了口气,坐到她身边。
许诺稍微坐过去一点,没看他,抽泣道:“别过来。”
嗓音已经哑了。
莫铖怎么可能听她的,他挨得近近的,搂过她的肩:“怎么?你不要我了?”
许诺挣扎了一两下,挣不过他,小声说:“我不知道去哪里。”
刚刚她跑出来,已经跑到小区门口,看到外面车水马龙又傻了,她不知道去哪里。虽然这里有她至友,有她父亲,可她并不想去找他们,她……还是想呆在莫铖身边的。
她回来,找个了角落坐着,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乱。
莫永业的话把她平静的心搅成一潭混水,只要她一想起最初,莫铖红着眼问,“阿诺,你怎么忘了我”,就觉得痛,就觉得苦,就觉得对不起莫铖。
她有些想把记忆找回来了,真的想了。
“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也没想象中的善良,原来我是这么坏的女人。”许诺抬头,看着莫铖,眼里泪光闪烁,她哽咽地问,“莫铖,我是不是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是不是还有很多事,你没跟我说?”
话还没完,莫铖的泪已经滚落。
他伸手狠狠地抱住许诺,哑着嗓子:“没有,阿诺,你没有。你不了解,你只是忘了,错的是我,全是我,你一点错都没有。”
“你只是忘了,忘了我才是那个不好的人。你没有错,全是我的错,我爸会那样说,是因为我是他儿子,他护短,他不讲事非……”
莫铖哭得泣不成声,一直以来,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也不想让许诺想起过去,可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许诺全心全意的依赖和信任。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怎样伤过她,怎样报复她,他一样都没忘,也不敢忘。
可如今她反而很自责,觉得是她的错。莫铖听不下去,他抱着她,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恨不得把过去全部交代清楚,但他不能,他只能抱着她,一遍遍重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罪有应得,是我该死。”
莫铖已经崩溃了,哭得像个孩子,脸上全是泪水。
许诺不知所措地抱着他,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只能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他的眼泪落在她身上,湿湿的,烫烫的,从温变凉,衣服湿湿冷冷贴在身上,可莫名的,她心安了。
好久,莫铖才平静下来。
这三年,他活得特别苦,就算后来找到许诺,痛苦也挥之不去。
不堪的过去让他的心像灌了铅般的沉重,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不是血肉之躯,是实心的。往事的伤痛在他血液里来回奔腾,折磨得他夜不能寐,面对忘掉所有的阿诺,又一句都不能说,真的特别特别的堵。
许诺温柔地帮他擦掉泪水,笑他:“你比我还爱哭。”
“因为我对不起你,”莫铖自责地说,“我还让你被欺负了。”
许诺摇头,说没关系,缱绻柔情地看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莫铖,我们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入狱,坐牢,这是她想不到的,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更可怕狰狞的事?
莫铖心一惊,看着她清明干净没有一丝责怪的眼眸,几乎要脱口而出。
说了,他就解脱了,不用背着过去的包袱,但……阿诺会原谅自己吗?
最后,莫铖还是自私地摸摸许诺的脸颊,帮她把乱了的留海理好,轻声说:“阿诺,我们忘了,好吗?”
赵亦树说得对,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底。
许诺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抬头,冲他笑了笑,说:“好。”
她答应他,说好就是好,以后不会再过问也不会去追究。
折腾了半天,该回家了。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
莫铖站起来,拉起许诺:“阿诺,咱们回去。”
许诺站起来,右脚踩在地上,“啊”的一声。
莫铖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
“刚才跑得急,扭了一下。”许诺不好意思道。
莫铖脱了她的鞋,仔细看,还好,没什么大碍。
他蹲着,说:“上来,我背你。”
“不要,我这么大了,况且也没事——”
“听话,上来!”
最后,许诺还是红着脸被背起来。
她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肩膀上,他的背很宽阔很温暖,许诺把脸贴在他身上,刚才的烦闷全被幸福代替,她低声问:“莫铖,我重吗?”
“不重,”莫铖在前面说,“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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