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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萧煜忽然停下来,侧身笑看廖秋离,也不言语,就这么笑着,看着好傻。十来年的交情外加好几年的缠情,廖秋离也心有灵犀了,知道他等着他伸手让他牵,虽然臊得慌,却也没有明摆着拒绝,犹豫半晌,瞄一瞄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头了,快快把手递过去和那人的手碰了一下,“人、人太多了,就牵一下可好?”。萧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架势一看就是守株待兔式的淡然,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他的手好容易等到了廖秋离的手,当然要逮住了不放,而且吃定了他不肯声张的脾性,就要不动声色地拖住不放。
“走吧,晚了人更多。”萧将军如今也会“笑眯眯”了,他笑眯眯地提点挣动的那位,真怕丢丑就别挣动,一会儿走街的人多起来,见两人当街拉扯,那看热闹的才多呢!
“……”
然后两人的手在一块布的遮掩下缠在了一块儿,两个人肩碰肩走在了一块儿。
这条老街早在安仁建城之前就有了,比安仁城区还要古,安仁城里的百姓们也都习惯了在这条街上做买卖,尽管拥挤却一直不愿搬到官府营造的东街新市去,宁愿在这儿暖洋洋的挤成一团。于是东街新市就成了一条专做外客生意的客栈街,老街仍是水陆货运零卖批发的集散之地,脏也挺脏,乱也挺乱,但是安仁的人们人人都离不开这样一条比自己高祖的高祖还要老的街,每天挤一通才觉得这天没白过。
萧煜在这片热乎乎的人海里终于成了他想了许多年的一个“角儿”——肉盾牌,藉由人海的推搡挤挨,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抱或者是圈又或者是霸着恋慕多年的那个人,他自己就是那个遮风挡雨的小窝棚,望他在他这儿能住得舒坦,外头风雨他来挡,他就在窝棚里看看书喝喝茶画两笔墙画,岁月流年飞逝亦不觉,慢慢慢慢就老去了。
好安逸的一世。
这就是一个缺人疼少人爱的人对“一世安逸”的最大想象。前边十几年他一直在想他到底能不能等到,如果等不到了该怎么办,如果等到了但活得不够长怎么办,都是偶然想起,但那偶然都在他最丧气的时候、最无望的时候、最不知所措的时候,日积月累,又不屑顾影自怜,难免要极其尖锐的痛一阵。其实对目前境况抱有怀疑的何止是廖秋离,他自己也觉得目前的安逸是结在冰上的,颤颤巍巍,战战兢兢,脚踏在上边都不知道该怎么迈步。
“庆之,回了帝京之后……我们、我们补一场婚宴吧……”不然我久久都不能安稳。
“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一会儿进了饭馆里再说。”廖秋离被他圈着走,走得很费劲,心思都放在走路上,周围人说话都是扯着嗓门喊的,又兼杂着各样动静,他那句和耳语差不多的话一早就被盖过去了,他只看到他张了张嘴,说的什么根本听不见。
就得趁乱说才说得出口。一会儿到了僻静地方,二人对坐,瞧着眼前人反倒说不出口了。
在乱不哄哄的市集里逛一个来回,廖秋离手上拿着三本前朝画样旧本,萧煜手上的东西可就杂了——两包桃酥,一包杂拌,几盒茶饼子,还有一个包袱里装的不知是什么膏还是什么油,他买这个的时候廖秋离正站在画摊前挑画,挑得可入神,没留意他在隔邻的摊子上问些什么看些什么要些什么,他买完了,他也买好了,似乎各自衬意,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笑什么?我脸上沾了黑墨么?”廖秋离看他不言不语,只定定看着自己笑,忍不住要问一句。
“爱笑才有福,常笑常好。”才不会告诉你刚才买的是什么呢!都是夜里要用的东西,掌柜的说了,包管好药,用了以后神仙都思凡!
廖秋离见他笑得鬼,偏又套不出话来,皱皱眉走了,“前边有家饭馆,进去问问看,有适口的招牌菜来两个,也到午间了,有些饿,对付着吃点儿吧。”
“好。”萧将军快走两步,再次强牵心上人的手。死过一回的人,往往更加不要脸。
他们进的这家饭馆是安仁的老字号,吃的人多,差点儿寻不到座位,等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才等到一个空,刚坐定,店小二便上来问愿意点什么菜色。萧煜让他把招牌菜报上来,他们看着点。店小二张口就来,一连报了十几个菜色,大多都是驴肉主打,萧煜点了两个,廖秋离点了一个,看看差不多了便要作罢,店小二刚才还挺亮堂的嗓门忽然低了下去,“不瞒二位客官,小店还有一样菜是绝品,非是知味的食客不敢推荐……”。
“怎么还鬼鬼祟祟的,难不成你们家还兼着卖人肉?”萧煜挖苦他,身为将军王,不说吃遍了全天下的好的,那也是尝足了常人尝不到的味道,小二哥在他面前卖弄,颇有点儿鲁班门前卖弄斧头的架势,当然要呲哒他两句。
“小的看您二位像是要进补的,俗话说吃啥补啥,店里今早进了一头大黑驴,……黑驴圣可是壮阳的大好材料!您二位——一位眼眶子发乌,走路腿脚发飘,另一位眼珠子周边沁血丝,眼神都打愣了,还不补一补?!万一脱了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秋景天这个天气最宜进补,不如来个驴肉小锅子,驴肉之外,来一盘黑驴圣,涮着吃,劲道适口而且还不腻……”。店小二的话说到这儿,廖秋离那张脸几乎熟了,萧煜面不改色心不跳,马上就定主意,“那就来两盘,要弄干净了,若有骚味儿……”。
“您放一万个心!小店常年做这号生意的,不会折了自家名声,一准叫您满意!”店小二说完,麻溜的下去排菜去了,廖秋离独自对着萧煜,尴尬得抬不起头来。他把桌面当镜子,偷偷照了一照——似、似乎并没有眼眶发乌啊……,走路发飘?应、应当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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