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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华她们从宝华殿回来,到长乐宫请安的时候,苏瑗正津津有味地同裴铭解着裴钊送她的九连环。见到她们走进寝殿才意犹未尽地坐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哀家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早,连头发都没好生梳一梳,让你们见笑了。”
三个人连忙起身说“不敢”,容美人还多添了一句:“太后喜欢什么发髻?妾身给您梳一个罢。”
孙妙仪闻言看了容美人一眼,笑道:“还是容美人机灵,我和姐姐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姐姐你说是不是?”
吴月华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以后可要多跟容美人来往,好生学一学。”
这是在,宫斗么?
苏瑗从前顶讨厌看宫斗的话本子,她从前做皇后时,虽然只是个花架子,可也能在每日像她请安的一众妃嫔中嗅到些剑拔弩张的气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连裴钊的妃嫔也是这个模样。后宫,果真是个是非之地啊。
还是端娘笑吟吟地上前:“两位婕妤在宝华殿为太后诵经祈福了这么多日,这份心意太后是晓得的。您二位同容美人一样,对太后一片孝心感天动地,又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不愧是端娘,苏瑗暗暗赞叹,却又被她那句“一片孝心”雷得有些抽搐。裴铭摸摸她的手,有些担忧:“母后您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三道充满关怀的目光登时齐刷刷地扫过来,苏瑗干笑一声:“不是,母后只是觉得......阿铭你似乎有些清减了。”
“清减”的裴铭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兴高采烈道:“阿铭这几日晚膳只吃两碗饭,果然见效了!母后,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多吃一点儿了?”
苏瑗敲了敲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正因为见效了,才要再接再厉!”
裴铭瘪瘪嘴:“......”
容美人给苏瑗梳了个颇为精致的双环望仙髻,簪上一支红翡滴珠金步摇,微微一笑道:“太后可还满意?”
苏瑗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梳妆打扮的事情,不过容美人的手艺委实不错,镜子里的她看起来似乎还挺好看。当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孙妙仪笑道:“妹妹真是伶俐,是姐姐愚钝了,不晓得妹妹有如此一双妙手。话说回来,妹妹既然如此聪慧,怎么从前未曾见你给太后娘娘梳过头?”
云珊又不是梳头的宫女,为何一定要给她梳头?苏瑗心中奇怪,正要说点甚么,容美人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妾身从前疏忽了,请太后恕罪!”
瞧,她本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宫里这左一句“请太后原宥”,右一句“求太后恕罪”,倒显得她好像是钟馗,个个都怕她似的。苏瑗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只好让云萝将她扶起来,安慰道:“梳个头而已,有甚么恕罪不恕罪的?”
容美人这才面色稍缓,低声道:“多谢太后。”
三个人在寝殿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才告辞回宫,殿内登时安静了下来。苏瑗这几日一直在床上躺着,骨头都要躺软了,早就想出去走一走。恰好方才容美人又给她梳了这样好看的发髻,连梳头宫娥都不需要传了,真是天助她也。
端娘最近很好说话,苏瑗不过刚说了一句“容美人梳的发髻甚好,真不忍心就这么打散了”,她便含笑命宫娥进来伺候苏瑗更衣,对苏她道:“太后这几日一直静养,也是时候出去走一走,松快一下筋骨了。”
再过几天便是立春,泻玉池结的那层冰已经消融了一大半,透着些森然的冷气。顺着石子路一路往下便是泛羽堂,里面有鹦鹉、百灵、画眉、绣眼、孔雀等数百种鸟雀。裴铭听说那儿新来了只南越国进贡的虎皮鹦鹉,十分伶俐,学起人说话来简直惟妙惟肖,便吵着要去看一看。
泛羽堂乃是用玛瑙石砌成,黄、白、红、赭、兰、紫、灰各色交叠,十分鲜艳光润。里头喂鸟的小黄门很快提了个金笼子来,里面装着只足足有六寸长的大鹦鹉,黄绿交织的羽毛上有黑色的条纹,倒真像是虎皮一般。
裴铭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听说它很聪明,会说些甚么话?会念诗么?”
小黄门便给虎皮鹦鹉喂了一粒松子,那鹦鹉果真如孩童一般摇头晃脑地念起诗来:“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哇!”裴铭赞叹地鼓了鼓掌:“母后,它好生厉害!”
苏瑗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不过它这个诗作得还真是清奇。”
小黄门脸红了红:“太后见笑,这是奴才从前在宫外听到的打油诗,闲得无聊的时候就随口念了几句,未想到这畜生聪明得很,听了几遍就会了。”
裴铭来了兴趣:“它还会说甚么?”
小黄门便逗弄着鹦鹉,说了许多吉祥话。裴铭有些不耐烦:“我才不要听那个,我自己来教它!”
裴铭此时还未开蒙,便只能教些简单的千字文,苏瑗正要凑过去教那只鹦鹉说个鬼故事,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下官给太后请安。”
她转过身去,笑道:“叶先生,好巧啊。”
看到叶景之时苏瑗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深谋远虑,还好今日出来时带了云萝,她那么喜欢看叶景之这张斯文俊秀的脸,倘若错过了那多可惜。
叶景之的目光从苏瑗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低声道:“下官听闻前几日太后不慎落水,不知太后现在可大好了?”
她下意识就要说一句“我哪儿有那么娇弱”,在看到端娘的一瞬间立刻反应过来,拿出她认为最端庄沉稳的语气道:“哀家并无大碍,谢谢叶先生关心。对了,不知叶先生今日到泛羽堂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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