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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旅游旺季,各旅行社都缺导游,更需要带团经验丰富,特别是有带大团经验的老导游。注重品牌的主儿,一般都想用信得过,靠得住的人带自己的团,哪怕是高薪外聘,也要保证带团质量。
张凯和陈总,经过努力,承接到两个百人大团,共分两批,第一批近七十余人,第二批六十余人。行程是昭河草原+市区+响沙湾三日游。而且这个大团主要成员均是十二岁至十六岁的中学生,以及随团的老师。由于客源地的特殊情况,小团员中普遍有着非富即贵的家庭背景,个个是傲气十足,又娇生惯养,又都是第一次来草原。组团社提出了许多接待要求和标准,主要原则就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要尽可能让吃、住、行、游、娱各方面都要提供高质量、高水平的服务。更为特殊的是,这个大团是带着活动任务的。小团员们都是某个声乐团的主力,这次不仅要在草原上拍摄一部合奏名曲的纪录片,还要搞一个关于草原、沙漠话题的大型讲座。重头戏是要在某天下午,在包头阿尔丁广场上参加一下大型露天音乐盛会,并上台进行表演。这不同于以住常规行程的接待任务,让社里上上下下即兴奋,又紧张。由于接待规模之大,让消息在团队未致之时,已在圈内已将传得沸沸扬扬,各方面的声音都有,有的人羡慕、嫉妒、恨;有的默默等着看好戏;有的主动表示想参与其中。
抛开那些杂乱之音不管,社里全力准备着此团的各项接待事宜。时间飞快地过去,除了两个自家导游因时间冲突外,社里上至老总,下至导游,几乎准备全部上阵。然而,人员不足的问题还是客观存在的。张凯和好哥们开的两家旅行社搞起了联合,将他们的精英导游全部借来,编入接待大军中。甚至又从学校里有偿借用了几名机灵的学生,安排做一些重要的辅助事务。下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能够把这本地开年第一大团接待好,在圈内打出声威,用行动向外省同地证明自己在当地的真正实力。毕竟,成功带好一个大团,不仅有着可观的经济效益,还会收获到更加宝贵的声誉和信誉。而后者,对于一个在激烈竞争中求生存的旅行社来讲,是一笔宝贵的无形资产。一个团能成就一个知明企业,同样,也能毁掉它。
陆川早在贵州团未结束前,就已经被编入了主力接待团队中。本来,在送团后第二天,社里就通知他要参加一个临时借用人员的培训会,并且计划让他给一些没有大型团队接待经验的新人讲解必要的业务知识。但是,陆川在返呼的时候,始终感觉精神和身体都不舒服,和经理好说歹说,还是把参加培训会的事推了,硬生生地要下了两天的假。
其实对于他来说,一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他并没有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有一个坐下来喘口气的机会。这种机会,旅游旺季,是不容易有。人们都忙着跑团,赚钱。累并不重要,经济效益才是追求的目标。要在以往,陆川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休息的。因而,此次非要休息的决定,让社里有些关心他的人觉得很意外。
张凯有些担心他能不能接这个大团,而派来和他搭伴的王倩,满心期盼地等着陆川归队,憧景着与他一起上团的喜悦。在培训前,得知陆川不来了,张凯只能另安排其他导游配合经验介绍的活儿,王倩原本是要在会上辅助陆川的,也被单独安排了一小段演讲。这一天,尽管都知道陆川请假的事,但也知道按常理,,陆川肯定是24小时开着手机,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打他的电话,总会被立刻接听,或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拔。因此,有些人,有些事,还是不免要找他。但是,这两天中,他的手机始终是关机,无论怎么打,怎么发短信,就是等不到回音。这让张凯微微感到一些不安,甚至他曾动过换掉陆川的念头。
作为只身在外打拼的小姑娘,王倩在入社带团后,她在心里已经渐渐把陆川当哥哥一样看待,一直在心里期待着能从他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两个人同是导游,平日里见面机会本就不多,共事的机会自然也就不多。所以她更加珍惜此次学习和接触的机会,而且内心还期待着能在草原上,或者沙漠边,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向他表达自己埋藏已久的某种感情。然而陆川的意外失联,也让王倩的心情十分失落,她也在担心,陆川会不会带不上这个团了?甚至,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曾想到六道轮回图前,那个站在陆川身旁的全陪。
会计张姐,因为报销票据上的问题,急于找陆川,从他请假第一天就打电话,一直打到第二天下午。怎奈一直联系不上他,有一笔款子始终没法做单下帐。为了赶在大团到来之前,把这笔帐清了,不得已,她亲自和接待点上联系补票和换票的事,然后由张凯联系了一个正在那个接待点上导游帮助代办了相关手续。完事后,还八个不满意地数落了陆川一痛。不过,打内心讲,她是不愿意在领导面前消积评价陆川的,她和陆川不论是在工作和生活中,关系都比较好,也是一直保持着互敬互助的友情。那些埋怨的话,也都是在气头上给急出来的。
陆川到底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知道的是,两天后,他会出现。
消失的这两里,陆川做了这么几件事:
送团当天晚上,回到市里后给老爸买了两瓶好酒,给老妈买了一件衣服。到家吃了口饭就上床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没吃早点和午饭。要不是老妈硬把他叫起来,也许他能连睡一晚上。
第一天,下午起来后,自己煮了两包方便面,加了两颗鸡蛋,狼吞虎咽地灌到肚子里。晚饭时间没有在家,跟爹妈打过招呼后,骑车出门,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而回来时,却是满身酒气。进家的动静,吵醒了老妈,她看到儿子醉熏熏地回家,心里又担心,又不高兴。想问他为什么喝酒,和谁喝酒,怎么回的家。但看到儿子冲进卫生间,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哇哇乱吐的样子,又心疼得不忍多问,只能倒上水,在一旁等着。当儿子终于无物可吐的时候,才扶他起来,用纸帮他擦掉嘴角和胸前的污物。看着儿子双眼紧闭,喘吸不断的醉态,老太太明知哪里不对劲,却已说不出口。她想把儿子扶进房间,却被陆川拒绝了。陆川虽然已经头晕目炫、脚踩祥云、口齿不清,但内心中,他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知道自己怎么把胃吐干净的,也看到了老妈担心的神情。他强装镇定,硬是不让老妈扶他,硬是说自己能回屋。他扶着墙,一步一停,一步一踉跄地回到房间,冲老妈勉强笑了笑,让她去睡觉。然后就牢牢地把自己锁在了屋内。在黑暗中,他的衣服胡乱地扔了一地,整个人像车祸后的死尸一般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整张脸被压得变形,嘴被挤得张开了,口水不时流到枕套上。由于酒精过敏,让他感觉从后背到前胸,从腰间到脚脖,好似无数蚂蚁在同时啃咬一样,奇痒难忍。他一边毫无内容地喃喃自语,一边疯狂地抓挠着能够挠到的各处皮肤。肩膀和脚脖子、小腿肚都被挠出了血,可依然不解那奇痒,他还是挠个不停,直到手指累到抬不起来。直到感觉痛不可忍。然后,他也累了,瘫软在床上,保持着趴伏姿势,慢慢陷入颠三倒四的幻觉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陆川便起床,出门到街口买了一份油条和豆浆,一份杂碎和焙子,带回来放在桌上。他自己也没吃,只是换了一身运动服就出门了。出门后,他沿着习惯的路线,跑了四公里,出了满满一身臭汗,那昨晚残留于身的酒气,也随之散去。头脑清醒了,心也安静了。他一口气跑到了仕奇公园,一边落着汗,一边在湖边石阶上坐下来,看着远处的湖面和湖面之上飞舞的蚊虫,慢慢回忆着昨晚见过的那个人,说过的那些话,喝下的那些酒,洒下的那些泪。大约10点左右,他去电脑城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装配完毕后,带到了一间无人的咖啡屋,点了一杯拿铁,坐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打开本子,连上WIFI,打到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他想记录些什么,却感觉抬不起双手。他想诉说些什么,却感觉理不清头绪。他想排挤些什么,却不敢面对内心的声音。
咖啡屋的老板是个戴着黑边圆框眼镜的女士。这一天她给员工放了假,自己打理生意。陆川是她开门后的第一个客人,陆川不常来这里,但有过几次的造访,还是让这个老板记住了他。当陆川在角落沉默的时候,她在吧台里面默默地看了他片刻,似乎看出面前这个小哥内心的沉重。她没有去打搅他,只是过去给加了一次水。后来看到拿铁已喝完,又端了一杯送过去,同时还捎过去一只烟灰缸。因为她看到陆川掏了两次烟拿,抽出了烟,却在环顾四周后,又放了回去,好像他知道在这里抽烟是不合适的。放下烟灰缸时,她轻轻地说:“想抽就抽吧,今天没什么人!”
陆川惊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烟灰缸,点点头,道了声谢,却没有把烟点着,只是夹在手指间转动着。他看着老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内心在问:这难得的安宁,是真的么?仿佛曾经只是白日梦中的幻景。眼前的一切,触手可及,却又不敢相信他们真实的存在。到底是眼下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我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