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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清宵观里逗留了很久,主要是婉贤迟迟不肯离开,非要去将每个房间都看一遍才罢休,这些年久无人的房屋窗纸大多都泛黄破损,灰尘长年累月地吹进去,在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婉贤将手伸进去,在一个窗台里面一笔一划地写了点什么,婉澜问她,她也不肯说,只在婉恬反复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反倒是徐适年好奇的很,故意落在后面,想去瞄上一眼。
婉贤看到他的小动作,在前头嘻嘻而笑:“徐先生在看什么?”
徐适年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赧然道:“没什么。”
婉贤也不拆穿他,只转过头去,笑眯眯地对谢道中开口请求:“父亲就不要再为此观上锁了吧。”
谢道中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婉澜便又打趣了妹妹两句,她这次掌握了分寸,婉贤也没有刻意顶嘴。一行人沿着来时路返回别苑,还特意去婉澜提到的梅林看了一眼,但令人失望的是,那梅林竟然只有寥寥几棵树开了些零星的花朵。
徐适年怕婉澜失望,率先开口,以玩笑的口吻道:“看来梅仙也去寻婴宁姑娘了。”
婉澜向他微笑:“也或许是被凡世的日月新天吓跑了呢?”
徐适年眉眼间神情不变,只慢慢地笑了一下:“这世上唯一不变的是变,梅仙大人在天庭旁观千年人世,这个道理,应当是早就悟透了的。”
婉澜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极是。”
他们并没有在梅林勾留多久,但即便如此,回到别苑时仍然误了用午膳的时辰,厨子回锅热菜的空当里,谢道中与徐适年在前厅闲聊,她们姐妹三人变去内苑补妆休息。立夏轻手轻脚地过来,说老宅里派了个人,说是大少爷让他送封信过来。
婉澜有些莫名,他们明明是当天去当天回,怎么还专门派人送信。
那人很快被带上来,原来是谢家门房孔成富,婉澜认得谢家上下每一个人,自然也记得他:“让你平白跑了这些路,倘若怀安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定要替你饶不得他。”
她孔成富成呈上一份报纸和一封信,笑道:“的确是顶天的大事,一分都耽搁不得,大小姐,这是陈家姑爷寄来的,刚收到,大少爷立刻就让小的送来了。”
婉澜怔了怔,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陈家姑爷”指的是谁,她回府这一个月来,陈暨音讯全无,就连扬州也没什么消息,让她几次忘记自己已经订婚,而且还在公爹孝期。
她伸手接过那封信,拿在手上,却先去看了眼报纸,似乎对信里面的内容毫不关心:“这信是从哪里寄来的?”
“京城,”孔成富道:“报纸……是大少爷托小姐找个恰当的机会,呈给老爷看的。”
婉澜立刻就明白了,送信是假,只怕送报纸才是真,她又往报纸上瞄了一眼,立时就明白了原因——那报纸上白字黑字大剌剌印着:张之洞捕拿张难先、刘静庵、梁钟汉等九人,日知会案轰动全国。
她将报纸折起来,神色如常:“我知道了,立夏,叫厨房去给孔大叔煎壶热热的姜茶来。”
孔成富跟着立夏走出去,婉恬便凑过来问:“什么报纸,这么小心翼翼的?”
婉澜将报纸交给她,自己去撕开那封信,陈暨习隶书,如今换用钢笔写信,字里行间依然带有隶书古拙雄强的意味,他的字形貌质朴,意态简远雄浑,颇具美感,竟使得婉澜在读信之前,专门欣赏了一会。
她曾经在陈暨的办公桌上见过他的字,却并没有今日的惊艳之感,看来这封信的确是用了心思。
将那报道浏览完毕的婉恬抬头,看到长姐脸上若有若无的娇羞笑意,不由“咦”了一声:“瞧你这表情,莫非是封情信?”
婉澜咳了一声,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来:“不是。
”
婉恬却不肯放过她,又道:“是又如何了?你们是未过门的夫妻,又两地分居,讲些情话最正常不过。妹妹只不过是好奇罢了,阿姐,这情书是凤求凰,还是新添声杨柳枝?”
婉澜白了她一眼,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里,站起来便往出走:“待你许了人订了亲,也让那人写封信给你,届时你想要凤求凰或是杨柳枝,直说便是。”
她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将立夏唤来,把信交给她,淡淡提了一句让她好生收着,然后便取了报纸往前院去。
婉恬跟在后头,看到姐姐装模作样的表情,忍不住抿着嘴偷笑,经过立夏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板起脸来叮嘱她:“这是姑爷寄来的,你收好了,回去再还给大小姐,可不许偷看,更不许伤着这信一分半毫,你弄破一个角,小心大小姐砍你一只胳膊。”
立夏笑着应下来,还装模作样地立了个军令状,婉澜在前头听见她们调侃自己的话,只觉得脸上发烧,连回头都不敢,她步子越来越快,一头扎进谢道中与徐适年谈天的前厅,才险险停了下来。
厅内两人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婉澜在门槛边顿了一下,慢慢微笑起来,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方读了徐先生麾下刀笔大将的名作,果真是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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