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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不远处宫奴所大门紧闭,就像一个吃人怪物一般,那扇灰色大门就是他阔大嘴巴,仿佛会猛然张开将她一口吞下去,慕媛坐小推车上,看着宫奴所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它影子,一颗提着心慢慢放了下来。
“阿纤姐,你这是送我去徵宫吗?”慕媛呼吸了一口清空气,看着正微笑着推车前进阿纤,心里充满了感激。她本来也可以和那些麻木宫奴一般对她不管不问,任凭她受玉芬姑姑欺辱,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她虽然力量有限,可她却了自己大力气帮助她逃离了那个可怕地方。
阿纤将车子停了下来,招呼着慕媛道:“你下来,我和你好好商量下。”
晨风吹起了阿纤额前刘海,露出了她一张清秀瓜子脸,脸颊边有一条浮肿皮鞭印子,可一点也不影响她看上去温柔可亲。慕媛靠近了阿纤一点,贪婪闻着她身上传来味道,虽然和母亲身上那种淡淡清香不同,甚至还有些异味,可她却觉得分外亲切,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
“慕媛,我没去过徵宫,也不知道徵宫怎么走。皇宫里可不能到处乱走,一个不小心,小命便丢了。”阿纤蹲了下来,将慕媛搂怀里,声音很是温柔:“我昨晚一宿没有歇息,想了个法子,就看你运气好不好了。”
阿纤每日负责皇上、皇后和太子这边宫殿,所以对这边比较熟悉。每日早上她推着车子从经过东宫院墙时,不是能听到练剑声,便能听到读书声,看后门内侍说那是皇孙赫连睿,他文从慕昭仪,武从乌丹朱,勤奋异常,皇上都对这个孙儿青眼有加,时时夸赞他是赫连家俊才呢!
“所以,你想让皇孙帮我去和昭仪姑姑说这个事儿?”慕媛犹豫看了下阿纤:“那个后院,我怎么才能进去呢?”
阿纤也为难皱起眉头来,她手无意识般慕媛手上划了几个圈:“后院我也没有去过,我都是进门接过马桶便离开了,连后院门开哪里都不知道。”
慕媛站那里,头脑里一片茫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可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见到昭仪姑姑呢?若是皇宫乱闯被人抓住了,说不定还没见到昭仪姑姑便会被杀头了,说不定又会被扔回宫奴所,自己以后日子便可想而知了。一滴晨露从头顶上树叶上掉了下来,滴进了她脖子,凉得让她打了个寒颤——不,这两种结局哪一种都不是自己想要,我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我还要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慕媛捏紧了拳头,一双大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坚定,看了看身边一脸愁容阿纤,她轻声说:“阿纤姐,我们走罢,我相信自己运气,我定然能见到皇孙!”
阿纤也知道这里呆久了也有危险,若是玉芬姑姑今日突然起得早些,或者有想巴结讨好宫奴去向玉芬姑姑禀报了,说不定不多久便会有人追出来。她点了点头道:“我们现便去东宫。”
小推车冰雪未融路面上发出吱呀吱呀声音,就像一个行将就木老人喉咙里发出喘息,御花园白雪皑皑,花枝藤蔓上一片洁白,看不出它们本来面目。可是,春天一到,冰雪都会融化,一切都会回到原来模样,这花园里也该是鸟语花香,有说不出春意盎然。慕媛坐车上着迷看着眼前一切,虽然现还只是白茫茫,但她相信不久以后便会是繁花似锦,生机勃勃。
身边出现了一道宫墙,她能感觉到阿纤背突然挺直了,眼睛里也满是希望,那就是东宫吗?慕媛心也砰砰跳了起来,几乎要到了喉咙口,她拼命用手压着自己胸口,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上天,若是你怜惜媛儿一家人遭遇,请务必让皇孙出现后院。阿纤看着闭着眼睛慕媛,手心里也薄薄生了一层汗,几乎握不住小推车杆子,她吃力提起腿,飞推动着车子,朝她熟悉那个地段奔去。
“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一阵朗朗读书声从后墙那边传了出来,阿纤和慕媛心里都是一喜,看来那位皇孙已经早起读书了。阿纤将车子停院墙边上,慕媛从车子上站了起来,拼命想爬到院墙上边去,可无奈那院墙太高她伸出手都够不着院墙一半。
阿纤旁边看着也是着急,她蹲下身子对慕媛道:“你站到我肩膀上试试。”慕媛赶紧爬到了阿纤肩膀上,阿纤扶着车子慢慢站了起来,可无奈那院墙实太高了,慕媛只能看着墙头那青黑瓦片而叹息。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院子里边那个声音又重复着后这几句话,莫非那皇孙是背书但是却卡这里了?就听一个尖细声音响起:“皇孙殿下,你还是再读几遍罢,每次都卡到这里,后边便记不住了。”
就听墙里那皇孙懊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到这里便背不下去了,我便不信背不下来,把书给我,我再读上几遍。”
灵光一现,一个念头浮现慕媛脑海里,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她毫不犹豫张开嘴将那几句话流利接了下去:“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此文乃是荀子《劝学》,不知皇孙殿下可知道其中含义?若只是死记硬背,却弄不清楚它到底说什么,又怎么能记得牢固呢?”
《劝学》这文是《荀子》首篇,系统地论述了学习目、意义、态度和方法,写得简朴易懂,读起来也朗朗上口。这篇文章是慕媛两年前便熟记于心,现背起来是毫不费力,她童音甜美,背诵起来又有节奏和韵律感,一时之间让院墙里边和外边人都惊讶万分。
赫连睿近和慕昭仪学习《劝学》,只觉得这文章写得甚好,心里喜欢,便想将它烂熟于心,没想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背了几日也未能将文章全部记下来。赫连晟见儿子用功可却收效颇微,见他一脸沮丧,不由得心生怜悯,摸着他头上几根辫子道:“睿儿,汉人文字和我们胡人不同,你心好汉学父亲也很赞成,可没有必要如此勉强自己,什么事情都是慢慢来,着急不得,你且好好歇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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