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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惊寒慢慢地踱步出宫,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看到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雪人”,不由露出浅淡的笑意。
“旷达,你怎么也在?哦,不,该叫张大人了。”她打趣道。
“将军,这个使不得。”张远微笑着连连摆手,“倒是不知该称呼您什么才好,将军?元帅?大小姐还是王爷?”
没想到被张远反将一军,秋惊寒一怔,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认真地道:“还是将军吧,听着顺耳。”
张远不禁莞尔一笑。
“外面风大,二位大人还是上马车再叙旧吧。”黑妞面色不善地挥了挥马鞭。
秋惊寒摸了摸鼻子,从善如流地上了马车,并邀张远同坐。
“不等慕大人了吗?”黑妞诧异地问道。
“明天就是小年,等他作甚?”秋惊寒淡淡地反问。
黑妞轻轻抽了马儿一鞭子,驾着马车缓慢前行,心中对慕大人抱以深切的同情。
“在兵部可还习惯?那些老家伙是否有刁难你?”秋惊寒靠着车壁轻声问道。
“一切尚可,将军勿担心。”张远轻笑道,“梁老将军还留在京中,在等将军出来,他打算年后才荣归故里。这些日子常去兵部,没少折腾几位大人。荡平北境后,老将军心情顺畅,再凑上文锦、黑妞他们几个爱闹的孩子,搭台的,唱戏的,唱红脸的,唱白脸的全都有了,热闹得紧。”
“老将军也真是童心未泯……”秋惊寒摇头失笑,“他们几个年轻的能征善战,闯祸的本事也不小,你得看着他们一些,别闹太出格了。”
“这个旷达省的。少年将军,光宗耀祖,难免意气风发。”张远宽慰道。
秋惊寒笑了笑,未深究。
“陛下曾私下传召过旷达,垂询了征北战事始末,以及北地各郡县长官情况,尤其是太史亮。圣上对将军裁军之举感佩不已,隐约透露出整顿兵部,变革兵役制度之意。”张远压低声音正色道。
“户部积贫积弱,兵部日渐式微。江南伤筋动骨,北地百废待兴,整顿兵部,变革兵役可真是任重道远。”秋惊寒沉吟道。
“陛下也是如此说,这些要徐徐图之。陛下让旷达将北地的战事记录成册,并修纂成兵书《凉州武经》,将军如何看待?”
“明为修纂兵书,实为研究兵役制,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旷达还用得少吗?看来旷达今夜不是来接我,而是来考校我的。”秋惊寒似笑非笑地道。
“旷达岂敢。”张远面有忧色,“镇北侯几日前出征东夷了,倘若战事不利,那么下一个挂帅的十有八九是将军。若旷达接下了这差使,那么就无法随侍将军左右了。”
张远已是兵部郎中,四品大员,心中挂念的却是能否随她出征,这令秋惊寒万分感动,她心潮奔涌,眸中泛起层层微波。
“您占据秋惊寒身边‘智囊’的位置多年,可不能太贪心,也留些机会给别人吧。关雄等谋士办事虽不如您深得我心,但也稳妥干练。当然,他们能够有如此成就,您这先生功不可没。还有一件私事,惊寒想委托您,小阳以后肯定要入朝为官,父母去世早,而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与他聚少离多,您若不嫌弃他愚笨,愿意教导一二,惊寒感激不尽。漠河一役,令您身陷囹圄,家破人亡。跟随我之后,东征西讨,也没过多少安稳的日子。您便留在京城吧,好好修书,好好做官。曾经惊寒说过要给您养老送终,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张远铭感五内,久久不能言语。
秋惊寒回府,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无须言表。
次日,秋向阳起了个大早,给舅舅、姊姊请安后,前往章阁老府中送年礼。所备之物,姑且不说贵重,足见用心,几张全身灰白色的虎皮,给老人做成衣裳,用以御寒再好不过;几本出自玄机阁的孤本,文人求之不得。同是章阁老的弟子,却并未遇到慕致远。回府后,将此事告知姊姊,反倒遭到了一番取笑。
秋惊寒虽不用早朝,然而封王的圣旨已下,半点也不得闲。门前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热闹空前。幸而张远以定北王身体不适为由,挡去大半访客,只接见了燕北将领。武将们官衔虽有大小,但有过命交情在,均不讲究这些虚名,在秋惊寒的院中敞开衣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几十个人嘻嘻哈哈地闹腾了一整日。崔太傅,诗礼传家,本不答应放那群粗犷豪放的武将进秋惊寒的梧桐苑,可外孙女眼中的那抹微弱的喜色还是占了上风,且有向阳、黑妞作陪,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帮武将曾与他外孙女并肩作战,用血肉之躯为国家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而且,自己的外孙女自己清楚,闺阁之仪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让她遵守恐怕真是痴心妄想。这也令太傅大人很犯难,这外孙女身份高贵不说,又是那样冷心冷清的性子,再加上不拘于礼,这外甥女婿可真是难找。
晚间,宾客尽兴,陆续散去。前丞相府公子淮山亲自送来贺礼与年礼,秋惊寒将其招至小书房叙话,向阳陪伴在侧。叙话前,替二人引见,分宾主而坐。
“府中诸事是否已安顿好?”
“谢先生垂询。弟子已分府单过,奴仆也已悉数遣散。前些日子先生身陷囹圄,弟子未能……幸而先生遇难成祥。府中沈指挥使还过府吊唁,助弟子良多,弟子感激涕零。”淮山眼眶发红,悄悄别过脑袋拭泪。
“百行孝为先。我遇到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往心里去。老丞相对我有半师之谊,那些不过是分内之事。”
在死亡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尤其是至亲逝去。秋惊寒并未出言劝慰,只是提盏给对面那个半大的孩子续了茶。
“谢先生。”淮山握紧了茶杯,深深吸了一口气,隐下哀痛之色。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遵照爷爷遗言,年节之后便听凭先生吩咐行事。”淮山低声应道。
“你自己的心愿是什么?”秋惊寒挑眉,犀利的眼神带着刻意的威压,容不得对方有半点撒谎。
淮山睁着眸子,坚定地道:“跟随先生,也是弟子自己向爷爷求来的。”
秋惊寒点头,缓缓地道:“那你明日便搬到秋府吧。”
淮山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迟疑道:“弟子……唯恐……”
“并无什么不便。年后我兴许要离京,到时候能不能让我带上你,就得看你的真实本事了。府中幕僚数十,大都亲历过战事。”秋惊寒似笑非笑地道。
“那就劳先生费心了。”淮山不好意思地应道。
“你应该还没表字吧,日后便叫玉延吧。”
“是,谢先生赐字。”
叙话已近尾声,张远匆匆而至,面色古怪。
秋惊寒端茶,淮山行了一礼,向阳送客。
“何事?”
张远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晌憋出一句话:“慕大人来了。”
“他来了便来了,这般看我作甚?”秋惊寒不解。
“他……他背着荆条跪在府前!”
“他真是……”秋惊寒忙放下茶杯,举步向外走去。
“还流了一地的血。”张远不紧不慢地道。
“您就不能把话一次说完麽?”她一只脚已经踏出书房,忽而止步,回首狐疑地道,“舅舅怎么说?”
“太傅说,他如今是客人,将军府由您做主。”张远一本正经地道,“将军,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外头风雪肆虐。”
“也罢。”秋惊寒摆摆手,阔步往外走去。
一旁的下人忙递过斗篷与暖炉。
行至府门口,果然见慕致远跪着,赤/裸着上身,背着荆条,膝下一滩血水蔓延成妖娆的花朵。
秋惊寒目光微变,绕着他转了一大圈,淡淡地道:“你走吧,府中不缺雪人。”
“忘了给你带贺礼了,对不住。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他一脸明媚,笑得见牙不见眼。
秋惊寒轻轻按了按他肩头的伤口,见他笑容变得苍白而勉强,不动声色地道:“起来吧,跟我进府。”
“太傅大人呢?”他攥住她的衣袖,执拗地问道。
“别啰嗦,不然爷让黑妞把你埋在这儿!”秋惊寒不悦地道。
“太傅不原谅我,我不敢进去。”他露出委屈的神情。
“你做的那些事儿,爷早就干过了!慕致远,你这是存心来膈应爷的吧?”秋惊寒面色不善地低语,揉了揉他的头发,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往府里拖。
“哎呦,疼,轻点,下手轻点……”慕致远惨叫道。
不远处的凉亭中崔太傅与张远相视一笑,神色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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