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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你我皆是乡野村夫,哪里还能有尊贵卑贱之分呢?”
开了轩窗,将那檀香之气消散出去,尚子驳声道:“现下虽在乡野,但固有的身份依然更改不了,公子生来便血统高贵,哪里是我等奴才能比得了的,再者,您奉旨出宫,再有一载便可回去,其间,是断断不可有任何顿挫。”
闻他此言,越垂眸无言,神情带着些许落寞。尚子丝毫未察觉,折身便出门张罗饭菜。
初冬的天,山间极寒,林中万物凋零,唯剩光秃一片。接连几日,天色阴沉,混沌压抑,终于此日飘下了白雪。
山墺覆雪,冷寂异常。越独坐于小屋之中,赶抄佛经,因近日操舟出海一事耽搁,而今日便是送经之时,念此,他不禁加快了笔法。时至正午,方才将那仅剩的佛经抄录完毕。
搁笔于案,他将所抄经书稍作整理,收于盒内,方披了斗篷,走出门外。于屋前瞧见那漫天飞舞的白雪,不禁停住了脚步,怔望了良久,方才戴上蓬帽冒雪往山中走去。一路到了华霜寺,将那经书交与了仪修住持。冬日来此祈福拜佛之人甚多,寺中人皆忙,他不便久留,遂转眼瞧了一眼那殿中的青灯古佛,方折身离去。因脚步急了些,不料却在出寺的转角处迎面撞见了正入寺的仪容。
越回神,赶忙后退几步,唯恐自个儿有所冒犯之处,便抬手一拜道:“仪容师傅,方才仪止脚步急了些,若有冒犯,实属无心,还望见谅。”
见他神色惊慌,那身披浅紫斗篷的仪容心生调笑之意,但又念眼前之人平日里便是一副谦谦君子之样,待人极为尊敬有礼,不大会打趣逗乐,遂只得一笑,宽慰道:“仪止公子,可又是来小寺送经的?”
“正是。”
“这天寒地冻的,还劳公子冒雪入山一趟,当真是难为了。”
“·······”
见他不语,那仪容方才莞尔一笑,道:“雪中山路极滑,公子下山之时,且定当仔细这些。”言罢,她浅笑转身,独自离去。越目送其背影直至寻而不见,方才出了寺门,下山离去。
白雪纷飞,山中万籁俱寂,幽洼之中那一片赤梅林,皆于枝头打了花苞,于冰天雪地之间增添了一抹绯红,甚为绝美。自知晓梅花将绽,小葭儿日日便造访,她身披赤色小斗篷,冒雪穿梭于林间,睁大杏眸瞧着那垂枝上凝结着冰雪的含苞梅花,甚为欢悦。
腿伤已然痊愈,于床榻躺了几月的卫老儿终得解脱,奈何天降大雪,尚无渡船之人,向来闲不住的他只得终日在屋中走来走去,已打发无聊的辰光,顺便活动许久未折腾的筋骨。到底是习惯漂泊自由不羁的老者,初雪刚止,他便于集市中打听出一家老小将要渡河入山过冬一事,遂接了此活,将即日出海送人。
卫母得知此事,不禁接连抱怨了几回,但也深知他的心性,纵有担忧,也只得无奈叹息,且与临行前日帮他整理御寒之衣物及充饥干粮,无微不至。
临行之际,越同葭儿一道送他行至河畔。白雪寒凉,那注定终身飘零的老者身着蓑衣立于岸前,瞧着前来送行的幼女,犀利尖锐的眼眸中满是温情。顿了良久,方听他于喉间轻唤着葭儿之名。
小葭儿闻之,缓步走于前,将手中所捧的衣粮递与他,遂仰首凝视,道:“江冬极寒,山中草木凋零,这密缝的棉衣及这烘烤的干粮阿爹可定要带好,于外头漂泊,若偶感孤凄,且记着游子思亲当回乡,定要当归则归。”
白雪茫茫,越立于河畔之上,瞧着那父女的送别之景,不禁倍感农家生活的无奈与艰辛。别后,卫老儿折身上船,朝他们挥了挥手,便带上斗笠,握篙撑船离去,那《蒹葭》一曲,回荡在覆雪的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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