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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势安定了以后,立秋的时候,一直拖延着的会试终于开始。
苏妙并没有像家里其他人那样紧张,在她看来,会试就像是高考,只是一段人生过程,能考上当然好,考不上还是得好好过日子,想复读亦没有什么不可以,总之就是一句话,不管苏烟能不能考上,都没有关系。
别人却不像她这么想,尤其是苏老太和胡氏,在她们看来,苏烟终于开窍了肯去参加会试了,这绝对是老天爷开眼,祖坟上冒烟,她二人喜的无可无不可。虽然苏老太在听说苏烟答应要去参加会试时,第一个反应是这小子又搞什么鬼,不过见他确实在积极的备考,十分高兴,拉上胡氏特地去了离雪乙庄很远的寺庙,求了对科举高中很灵验的灵符。尽管胡氏做菜确实不如苏妙好吃,但她还是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苏烟做饮食,期待他能够榜中高中。
苏妙对她们两个积极到会给人巨大心理压力的态度哭笑不得,暗地里跟她们谈了两次,苏老太和胡氏虽然答应不给苏烟压力,可心底的期待和欢喜是藏不住的,每一天在看见苏烟时都会满溢出来。
令苏妙有点惊讶的是,面对这么大的压力,若是往常的苏烟,早就浑身不自在,泪眼汪汪的想逃了,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他很平静的接受了,与其说接受了,倒不如说他完全没有把奶奶和母亲对他的积极热情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似乎没有看见。他好似闭塞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自己牢牢地锁在了刻意营造的小小圈子中,他还算舒适地呆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保护圈内,因为在自己的圈子里无需太费力地去思索,所以他还算自在。
他每一天都埋头在书本里,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因为那个女孩子曾经对他说,在她的心里他是最好的男孩子,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她口里的那个他,所以他在努力,他想,至少他要让自己名副其实,也许她并不会知道,但是他是真的不想让他失望。
苏妙觉得苏烟仿佛一下子长大了,长大之后他褪去了曾经的羞涩腼腆胆小怯懦,他依旧是沉默寡言,却不是从前像是因为害怕不敢说话,他明显变得比过去从容,现在的他能够很轻易地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只是那平静的背后,在他嘴角勾起的淡淡微笑中,是一种没办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沉重。
苏妙想,或许只有经历过最锋锐的情伤,幼稚的男孩子才会逐步成长为优秀的男人,完成成长中沉重的蜕变。
当苏烟终于不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男孩子,他成为了一个有了回忆有了心事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有了自己想要去完成的男人时,苏妙看到这样的他,也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替他难过。
会试那天下了大雨,是纸伞都遮挡不住的大雨,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影响气氛和心情。
即使梁都的大路宽阔,因为大雨的关系,离老远就开始堵车,无奈,许多赴考的学子只能弃车步行,撑着伞拎着书箱往贡院里跑,还要在门外临时搭的草棚子底下接受严格的检查,弄得满身满脸全是水,裤脚崩了许多泥点子,一身狼藉。
幸好苏老太年纪长经验多,晨起看见是这样的天气,忙吩咐纯娘给苏烟、宁乐和文书一人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鞋袜,进了贡院还能换新的,不至于着凉。那些没想到这层的就倒霉了,被雨水浇成落汤鸡也没人管,只能穿着湿衣服考试,一考就是三天,书生的身子都弱,也不知道会不会得重感冒。
苏家全家出动,将苏烟送到贡院门口,之前说好了,文书和宁乐先到了就在贡院门口等着。
贡院不供饭,三餐需要考生带干粮自己解决,虽然只有三天时间,可吃不好饭总是有点难熬,苏妙做了三大盒盒饭,一盒是一天的份,挨个发放给三人。
“我听说里边的棚子又矮又窄,生火煮饭很不方便,我就做了点吃的,有冷餐,剩下的都是冷了吃也不难吃的菜,你们要是有工夫,生火热一热也行,不想热直接吃也可以。明后两天的份我用的腌菜比较多,因为怕坏了,你们将就着吃吧。不过今天的份很豪华,吃的时候你们可别忘了还要答卷子!”苏妙笑眯眯地说。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有多豪华!”宁乐凑趣说,伸长了手,抢着接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看去,这一看,嘴巴张得老大,惊叹起来,“沫海龙虾?这玩意儿可是十两银子一个,这也太豪华了吧!”然后很担心地问了句,“苏妙,你没事吗?”
他的意思是“苏妙你脑子没毛病吧,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我好得很。”苏妙白了他一眼,两手一拍,笑道,“最近手头宽绰,一人一只沫海龙虾,我请客,都是从刚入港的渔船上买的,新鲜的,算是替你们讨个彩头,希望你们都能够鲤鱼跃龙门,榜上有名!”
“这是杂烩菜吧?”宁乐突然敛起笑,开口说。木质餐盒一共两层,他将第一层揭开,第二层香气扑鼻的杂烩菜赫然入目,酥嫩的豆腐,清新的蔬菜,爽滑的粉条,浓香的肉丸,层叠交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出令宁乐分外熟悉分外怀念的乐曲。
鲜美的、和谐的、绝妙的滋味令人食指大动,亦让本想开玩笑的宁乐浑身一震,眼睛突然有些发干,他用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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