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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灯火霓虹。
桐城像是罩在了一个明亮的玻璃器皿里,夜晚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湿,旖旎蔓延开了一股静谧的氛围。
一辆黑色商务轿车缓慢的靠向街道旁停了下来。
街道的两旁矗立了一排排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树木郁郁葱葱,影影绰绰,融合了路灯散发出来的橘黄光晕,投射在车窗上,显得有几分的神秘和晦暗。
逼仄昏暗的车厢内,男人的轮廓隐匿在了一片模糊的暗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双深渊一样的眸子漆黑得有些发亮。
空气像是被强力的胶水粘住了,半天没有任何的动静。
陆河沉默了半响,侧头去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安静的女人,她的容颜亦是藏匿在了昏暗里面,脸上的表情根本无迹可寻。
他薄削的唇微微动了动,平静的吐出了两个字:“结吧。”
话音落下,隐隐可见女人的身躯明显顿了顿,她偏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眸子清亮,扯了扯唇角:“陆河,你没看出来吗,我在利用你。”
男人的唇畔间似乎浮现出了一抹极为浅显的笑意,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在安静的车厢内平缓的响了起来:“你图陆家的权势,我图你,我们都一样心怀不轨,凑在一起,很合适。”
他说,图她。
冬夏蓦地一怔,猝不及防撞上了男人深潭般幽深的瞳仁,好像有一股电流窜进了四肢百骸,激得胸腔内的心脏一阵酥麻。
她有些慌忙的移开了视线,目光看向了前方车窗外面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和灯火霓虹的马路。
车厢内实在是太过的安静,以至于耳畔还是能清晰的听见心脏在“扑通扑通”毫无章法的乱跳,好像下一秒随时都会从胸腔内跳出来一样。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的缩紧,明明提出结婚的人是她,可是现在还在摇摆不定的人也是她。
其实冬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利用他,还是在满足自己的私心。
陆河见女人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眉目沉静,温和的问道:“后悔了吗?”
后悔吗?
冬夏迟滞了两秒,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许赵承去世的那一晚,她的世界深陷一片漆黑,男人撑着黑色雨伞,从暴雨中缓步走来,为她挡去了所有风雨和喧嚣的一幕。
还有今天晚上,他说的那一句话——“那以后,我给你撑腰。”
不管提出结婚到底是出于报复傅家还是自己的私心,好像她都欺骗不了自己,她是真的喜欢他。
缓过神,冬夏兀自降下了一半的车窗,晚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将她有些凌乱的心吹得清晰了一些。
良久良久,她轻言道:“我在想,民政局好像已经关门了。”
顷刻一瞬,陆河平静沉着的脸上明显顿了顿,下一秒,耳畔又响起了女人清脆的声音:“我没后悔,以后也应该,不会后悔。”
她停顿了一下,回头去看向男人,红唇轻轻上翘:“陆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陆河默了半响,无声的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深邃的眸子黑得发亮,声音音线有些沙哑,他说:“好。”
*
傅希林刚下飞机就被蹲在机场守株待兔的警察带走了,因为心虚,一路上她都十分的不安忐忑,也听从了傅贺远的话,在律师没有赶来以前,对于警员询问的任何一个问题,都保持了沉默拒绝回答。
直到听到了一段录音,认出了自己的声音。
她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大变,变得有些震惊和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他们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段录音……
刑警犀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她的异样,趁着这个空隙,穷追不舍的逼问道:“傅小姐,这段录音里面其中一个是你本人的声音没有错吧?”
傅希林避开了他的视线,摇头,矢口否认:“不是我,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刑警应该是见多了这种打死都不承认罪行的嫌疑犯,也没有因此中断审问,继续旁侧敲击的追问:“你和电话里另外一个人是什么关系?你们在商量的事情是不是与许赵承被害一案有关?你就是策划整起案件,在幕后花钱借刀杀人的主谋对吗?”
他的话一字一句像是利剑一样尖锐,直直的戳进了傅希林的心脏。
她呼吸一滞,越发觉得审讯室里的氛围有些窒息,让她莫名透不过气来。
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又在这样一个陌生封闭的环境里,身边没有熟悉可靠的人,傅希林渐渐开始浮躁了起来。
她抱着脑袋,摇头,一直摇头,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做过!”
不过是审问了几句,女人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转变,足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
刑警不紧不慢的敲着桌面,继续采用心理战术,攻克她的心理防线。
他翻开了面前的资料档案,半响,低声说:“许赵承的女儿许冬夏,听说你们关系不太好,还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过你们在医院门口激烈的争吵,你是不是因为她的母亲嫁入了傅家,认为她抢走了你的一切,所以怀恨在心,策划了整起案件,就是为了报复她?”
傅希林放在桌子上的手蓦地攥紧,她垂着脑袋,死死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就是不说话。
她的呼吸起伏很大,看得出来在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
审讯室内蔓延着一片诡异的沉寂。
刑警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冷漠:“傅小姐,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张晓龙已经被我们抓回来了,晚点审问他如果全部交代出来了,你请来十个律师都没有用。”
闻言,傅希林瞳仁剧缩。
她脑袋里面最后一根隐隐颤抖的弦一下子就绷断了,她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嗓音尖锐,指着男人激动的骂道:“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谁让你在这儿自以为是的信口胡说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信不信我出去以后会投诉你让你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拍桌和说话的声音都十分的响亮,外面守着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推开门走了进来。
“江队,您没事吧?”
“没事,出去。”
男人皱眉挥了挥手,随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证件,丢在了傅希林的面前,玩味的舔唇:“傅小姐,我叫江漠,警员编号在上面,欢迎投诉。”
“你……”
傅希林被男人傲慢的态度气得不轻,但是又碍于场合不敢发作,只能强行忍着怒火,默默的记下了他的警员编号,等着出去以后投诉他。
江漠见女人的嘴巴跟粘了胶水一样严实,饶是有再多的耐心也消磨光了。
他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没多久,傅希林的律师就匆匆赶了过来,两人在审讯室里面避开了监控,商量对策,傅贺远和郭婉茹也同时抵达了派出所,因为不被允许见嫌疑人,所以只能在外面等候。
傅贺远是在来的路上,听说了许赵承的事情,才知道原来他出国的几天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许赵承的死,会和自己的女儿扯上关系。
郭婉茹坐在身旁的位置安抚他,脸色凝重,没敢告诉他这件事情是冬夏一手策划的结果。
她不敢去想后果,如同冬夏说的一样,傅贺远的性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温和平易近人,但他在桐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资本家,一旦涉及到了利益和家族声誉,他同样也是会不择手段,斩草除根。
何况,现在待在里面的人,还是他唯一的女儿。
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缓过神来,郭婉茹转移了话题,去问他:“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傅贺远就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他的面色难看,嗓音凝重粗哑:“陆河也不知道想做什么,抢走了傅氏准备投资的一块地皮害我们损失惨重不说,还挖走了我们公司很多精英干部,这是明摆着要和我们作对。”
郭婉茹顿了顿,有些错愕:“你说陆河?”
傅贺远点头,百思不得其解:“陆河的父亲去世以后,公司都是交由他的叔叔在管理,他本人很少去插手管公司的事情,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真的是让人头疼。”
闻言,郭婉茹有些失神,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想起今天晚上冬夏出现在傅宅说过的话,和话里行间的暗示,不由的联想到,或许这一次傅氏接二连三受到重创,也是和冬夏有关。
思及此,她的背脊开始有些发寒。
如果,冬夏真的与陆河联手,要击垮傅氏以此来报复他们,那么后果她真的不敢设想。
傅贺远察觉到女人的身躯有些冰凉僵硬,看了她一眼,皱眉询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听见声音从杂乱的思绪里抽离回来,郭婉茹忙摇头,掩盖住内心的不安,镇定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儿担心希林,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话落,傅贺远欣慰的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口一问:“对了,许赵承的事情,冬夏那边……”
郭婉茹扯唇,面色自然:“冬夏和她父亲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关系也不怎么亲,过一段时间看开了就好了。”
傅贺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
……
与此同时,另一边,周梅被带到警局以后同样也在接受着警员的高压审讯。
然而,和傅希林不同的是,她的心理素质明显强了一些,在听完一段录音以后,还能面不改色,装作无辜。
警员将声纹鉴定摆在了她的面前,敲了敲桌面,严肃的说:“声纹鉴定的结果充分证明了录音里那段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与你实际说话的声波是吻合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周梅不慌不忙的抱臂,轻轻一笑:“警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什么东西都可以造假,声音同样如此,为什么你们就不怀疑这段录音是别人故意捏造出来要诬陷我呢?”
“录音带子我们鉴定过了,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
“难道你们想光凭这一段来路不明的录音就给我定罪吗?”周梅嗤笑,态度散漫:“就算这个声音真的是我,那么我是犯了什么罪?是杀人还是抢劫了?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不犯法吧?”
审讯室的对面,是监控室
两个房间只隔了一扇单面透视玻璃窗,在监控室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和听到审讯室里面的场景和对话。
江漠抱着双臂站在玻璃窗后面,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眉目冷漠的盯着里面有恃无恐的女人,唇畔噙着一抹极为浅的笑意。
这个女人,反侦察意识很强,也很懂得法律常识。
看来是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做足了功课。
江漠旁边的一位女警员看到里面这一幕,有些愤愤不平的开口:“江队你看,这个女人也太嚣张了吧!如果今天没有问出结果,拘留二十四小时以后,岂不是就要把她们放走?”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慌张。
他绷唇,含糊的说了三个字:“不着急。”
这些都只是小喽啰,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那个男人故意把证据交给徐警官,利用他们把人抓回来拷问,应该也只是声东击西罢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玻璃窗上倒映出了男人的面容,他的眸子渐渐变得有些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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