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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接到许平君传诏时,正对着医书背草药的药性,想着许平君找她应该和公孙长使、张良人的事有关,忙将手头的药草放下,赶进宫中。
许平君见到她,露了笑意,不过只在唇角一转,很快就淡了,“有个人想见你,却又不方便直接找你,所以请我帮忙,你肯见她吗?”
“谁?”
“太皇太后。”
云歌低垂着眉目,看不清楚神情,只有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她无事不会找我的,姐姐带我去吧!”
许平君见她答应了,牵着她的手,并肩向长乐宫行去。许平君的面容清静到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完全不似她往日的性格。
云歌轻声问:“公孙长使的事情是张良人做的吗?”
许平君淡笑,“不管她做没做都无所谓。陛下立意要压下此事,根本不会去彻查,御厨和所有牵涉在内的人都已被秘密处死。”
云歌只有沉默,对刘询的处理方法,她虽然早已猜出几分,可真听到后仍不免心寒。张良人身后有右将军张安世和整个张氏,刘询不能失去张氏,可那个无辜的孩子呢?
长乐宫已到,橙儿和六顺正在殿门口张望,看到她们,欢喜地迎上来。六顺给皇后请完安后,竟失礼地问云歌:“姑娘,你还好吗?”
云歌微笑着,十分平静地说:“以后叫孟夫人。我很好。”
六顺忙跪下要赔罪,云歌却理都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大殿。
上官小妹立在殿内,身上披着件厚厚的织锦披风,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许平君有些诧异,她不是要见云歌吗?
“你们来得不巧,哀家要出去走走,改日再来吧!”
许平君反应过来,恭敬地说:“儿臣正好有空,不如让儿臣随侍左右,儿臣虽然笨手笨脚,不过总比宫女尽心。”
上官小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出了殿门。许平君忙小步跟上,云歌低头随在她们身后。上官小妹转了几个圈子后,出了长乐宫,看方向似乎想去建章宫,许平君和云歌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只能一直默默跟随。
六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她们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宫女宦官。等行到建章宫深处的一处院落前,上官小妹停了脚步,说道:“我不方便过去,云歌,你想办法进去看一眼。”
云歌看侍卫环绕,守卫森严,不解地想了会儿,猛地明白过来,对许平君细声求道:“姐姐,要麻烦你了。”
许平君道:“他是你的故人,也是我的故人,一起进去吧!”
守卫见皇后亲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拦,犹豫间,许平君已走进了院子。
四月正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扫落叶,抬头看到来人,手中的笤帚掉到地上,溅起一阵轻尘。
“大公子在哪里?”云歌问。
四月神情黯然,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许平君和云歌推开木门,刺鼻的酒气混着酸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一个长发散乱的男子正抱着一个木匣子呼呼大睡,身上穿的似乎是一件紫袍,却已经被酒渍、油腻染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皱巴巴地团在身上。脸上野草一般的胡髯和长发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五官,只觉得污秽丑陋不堪,令人避之都唯恐不及。
许平君叫:“大公子!大公子!刘贺!刘贺……”
紧抱着木匣的人身子微动了动,喃喃自语:“红……红……”忽地笑起来,大呼一声,“二弟,这是我们的喜酒,再干一杯!”
云歌猛地转身出了门,仰头望天,一口口地大吸着气。
许平君扶着门框,似有些站不稳,那个倜傥风流的男儿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半晌后,她才定下心神,问四月:“你怎么可以让他醉成这样?”
四月盯着许平君冷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快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除了醉酒,还能做什么?难道清醒地散步吗?一天散一千遍?一年该散多少遍?”她说话的工夫,整个院子就被她走了个遍。
许平君看着逼仄狭窄的小屋,说不出话。这一切都是她的夫君一手造成。在四月犀利的目光前,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云歌走到四月面前,一字字说:“我会救他出去,你要做的就是让他醒过来!”
四月双眼圆睁,瞪着云歌,好一会儿后,用力点了点头,“好!”
云歌快步离开,许平君紧跟在她身后,想问却不敢问。
上官小妹看到云歌,问道:“他还活着吗?”
“离死不远了。你要我做什么?要我去求霍光,还是刘询?”
小妹悠悠地笑起来,“霍光几次暗示皇帝下旨杀刘贺,罪名他都已经替皇帝罗齐全,一千多条罪行呢!只差皇帝点头宣旨,皇帝却一直含含糊糊地装糊涂,霍光又想通过我的手赐死他,我装害怕,大哭着拒绝了。”
许平君喜悦地说:“他定是念着故情,我去求他放人。”
小妹的视线如寒刃,割碎了许平君的喜悦,“皇帝不是不想杀刘贺,而是不敢杀。孝昭皇帝曾命他写过一道圣旨,他承诺过不动刘贺,否则刘贺早就……”小妹一声冷笑,“皇帝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霍光能设法杀了刘贺,可霍光不想背负杀害废帝的罪名,他是希望皇帝下旨杀了刘贺。”
许平君脸色发白,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云歌问:“圣旨呢?”
小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遍,皇帝肯定想的遍数更多。他先前一定以为在我这里,所以借着把我从椒房殿迁到长乐宫的机会,将我所有的物品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惜结果令他很失望。”
云歌看小妹盯着她,“也不在我这里,我刚知道此事。”
小妹的视线越过了她,似看着极远处,“他不会舍得将你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刘询倒是懂得他的心思,所以压根儿没去烦扰过你。”
云歌的身子猛地颤了下,半晌后,才哑着声音问:“你为何拖到现在才找我?”
小妹瞟了眼许平君,“太早了,你孤掌难鸣;再晚下去,就来不及了,现在的时候恰恰好。边疆有乱,皇帝和霍光暂时都顾不上刘贺,但他们一个抢了刘贺的皇位,一个废了刘贺,没一个会放心留着刘贺。”小妹看着云歌,微笑起来:“霍小姐、孟夫人,在他的心中,刘贺是他的朋友,刘贺也敬他为友,否则,以刘贺的心智绝不至于沦落到此,我想他绝不想看到刘贺今日的样子,刘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完,好似卸下了个大包袱,神态轻松、脚步轻快地走了。
云歌遥望着守卫森严的院子,心里全是茫然。她虽然给了四月承诺,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兑现这个承诺。
书房内,孟珏清心静气、提笔挥毫,在书法中,寻觅着暂时的平和。
“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三月轻敲了敲门,“夫人想见公子。”
孟珏的眉间有不悦,可声音依然温润有礼,“我有要事在忙,请夫人回去。”
“你怎么……”三月的叫声未完,云歌已经推门而进,“不会占用多少时间,我来取回一样属于我的东西。”
三月一脸不满,孟珏盯了眼三月,她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匆匆后退,将门掩上。
孟珏不露声色地将面前未写完的卷轴轻轻合上,“什么东西?”
“风叔叔给我的钜子令。”
孟珏沉默了一会儿,从暗格中取出钜子令交给云歌,云歌转身就要走,他问道:“你知道怎么用吗?”
风叔叔说找执法人,可执法人在哪里?云歌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去一品居找掌柜的,将钜子令出示给他,钜子们自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歌震惊,一品居竟然是风叔叔的产业?
她冷嘲道:“如果你告诉我七里香其实也是你的产业,我想我不会太惊讶。”
孟珏没有回答,而云歌也没有给他时间回答,语音刚落,人已经在门外。
“三月。”孟珏扬声叫她进去。
三月拖着步子走进屋子,孟珏看着她没有说话,三月脸色渐渐发白,跪了下来,“奴婢知错了,绝无下次。”
孟珏移开了目光,吩咐道:“你派几个人暗中盯着云歌,查清楚她这几日的行踪。”
三月吊到半空的心放下,脸色恢复正常,磕了个头后站起来,“是。”
三月出来时,看见许香兰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罐汤过来,她苦笑着上前行礼,“二夫人先回去吧!公子这会儿正忙着。”
许香兰眼中都是失望,强笑了笑说:“好的,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一旁的丫鬟委屈地嘟囔:“守着炉子炖了一下午!前天忙,昨天忙,今天还是忙!喝碗汤的工夫都没有吗?”许香兰瞋了她一眼,朝三月抱歉地笑笑,提着汤姗姗而去。
三月只能叹气。
云歌为了救刘贺,细心地调查和分析着朝堂上的一切。
想要救出刘贺,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刘贺送回昌邑国。昌邑国是武帝刘彻封的藩国,只有皇帝才能下旨夺藩王性命、收回封地,而刘询因为对先帝有承诺,一日没有销毁自己亲手写的圣旨,一日不敢宣旨,光明正大地杀刘贺。
可要把刘贺送回昌邑,谈何容易?
首先要把刘贺从建章宫中救出,再送出长安,最后护送回昌邑。守建章宫的羽林营,虎狼之师,只听命于霍家,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从羽林营的重重戒备中救出刘贺;即使把刘贺救出建章宫,又如何出长安?负责京畿治安、守长安城门的是隽不疑,此人铁面无私,只认皇帝,他一声令下,将城门紧闭,到时候插翅都难飞。最后的护送当然也不容易,以刘询的能力,肯定能调动江湖人暗杀刘贺,可相对前两个不可能完成的环节,最后一个环节反倒是最容易的。
虽然云歌看不到一点希望,可她的性格从不轻言放弃,何况这是刘弗陵的心愿,无论如何困难,她都要做到。
既然最后一个环节最容易,那就先部署最后一个,从最简单的做起,再慢慢想前两个环节。
她静静观察着朝堂局势的变化,希冀着能捕捉到刘贺的一线生机。
汉朝在秋天正式出兵,到了冬天,关中大军大败匈奴的右谷蠡王,西北大军虽然不能直接参与乌孙内战,可在赵充国将军的暗中协助下,乌孙内战也胜利在望,刘询和霍光的眉头均舒展了几分,众位官员都喜悦地想着,可以过一个欢天喜地的新年。
正当众人等着喝庆功酒时,乌孙的内战因为刘询宠臣萧望之的一个错误决定,胜负突然扭转,叛王泥靡在匈奴帮助下,大败解忧公主,顺利登基为王。解忧公主为了不让汉朝在西域的百年经营化为乌有,毅然决定下嫁泥靡为妃。
消息传到汉庭,一贯镇定从容、喜怒不显的霍光竟然当场晕厥。
迫于无奈,刘询只能宣旨承认泥靡为乌孙的王,他心内又是愤怒又是羞愧,面上还得强作平静。内火攻心,一场风寒竟让一向健康的他卧榻不起。
太医建议他暂且抛开诸事,到温泉宫修养一段时间,借助温泉调养身体。
刘询接纳了建议,准备移居骊山温泉宫。命皇后、霍婕妤、太子、太傅以及几位近臣随行。
因为旨意来得突然,孟府的人只能手忙脚乱地准备。
担心温泉宫的厨子不合孟珏口味,许香兰特意做了许多点心,嘱咐三月给孟珏带上。
一堆人挤在门口送行,孟珏和众人笑语告别,到了许香兰面前时,和对其他人一模一样,只笑着说了几句保重的话,就要转身上车。
许香兰强作着笑颜,心里却很难受委屈,听说不少大人都带着家眷随行,可孟珏从未问过她。唯一宽慰点的就是孟珏对她至少还温和有礼,对大夫人根本就是冷淡漠视。
“等一等!”一把冷洌的声音传来。
孟珏闻声停步。
云歌提着个包裹匆匆赶来,“带我一起去。”
自霍光病倒,大夫人就回了霍府,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这会儿突然出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孟珏如何反应。不想孟珏只微微点了下头,如同答应了一件根本不值得思考的小事。
云歌连谢都没说一声,就跳上了马车,原本该坐在马车内的孟珏坐到了车辕上,车夫呆呆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扬鞭打马,驱车离开。
刚到温泉宫,云歌就失去了踪迹,三月着急,担心云歌迷路。孟珏淡淡说:“她不可能在温泉宫迷路,做你的事情去,不用担心她。”
许平君正在整理衣服,听到富裕叫“孟夫人”,还以为听错了,出来一看,竟真是云歌,喜得一把握住了云歌的手,“你怎么来了?一路上冷不冷?让人给你生个手炉来?”
云歌笑着摇头,“一直缩在马车里面,拥着厚毯子,一点没冻着。”
许平君有意外的喜悦,“孟大哥陪着你一起的吗?”
云歌笑意一僵,“他坐在外面。姐姐,我有话和你单独说。”
许平君看到她的表情,暗叹了口气,命富裕去外面守着。
“什么事?”
“我已经计划好如何救大公子了,只是还缺一样东西,要求姐姐帮我个忙。”
“什么忙?”
“看守刘贺的侍卫是霍光的人,我已经想好如何调开他们,救刘贺出建章宫。”
“这些侍卫对霍家忠心耿耿,你怎么调开?”
云歌从怀里掏出一个调动羽林营的令牌,许平君面色立变,“从哪里来的?”
云歌的手随意一晃,令牌即刻不见,“从霍山身上偷来的。霍光病得不轻,儿子和侄子每夜轮流看护。他在霍光榻前守了一夜,脑袋已不大清醒,我又故作神秘地和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大意下,令牌就被我给偷来了。”云歌说着,面色有些黯然,“霍府现在一团乱,希望叔……霍光的病能早点好。”
许平君已经明白云歌要她帮的忙,十分为难地问:“你想让我帮你从陛下那里偷出城的令牌,好让隽不疑放人?”
云歌点头:“陛下离京前特意叮嘱过隽不疑,严守城门。隽不疑这人固执死板,没有皇命,任何花招都不会让他放行。这件事情必须尽快,一旦霍山发现令牌不见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能再有。”
许平君侧过身子,去叠衣服,默不作声。很久后,她语声干涩地说:“我不想他杀大公子。可他是我的夫君,如果我去盗取令牌,等于背叛他,我……我做不到!云歌,对不起!”
云歌满心的计划骤然落空,呆呆地看着许平君。上官小妹以为刘询所为会让许平君心寒,她低估了许平君对刘询的感情,而自己则高估了许平君对刘贺的情谊。
“云歌,对不起!我……”
云歌抓住许平君的手,“姐姐,你只要帮我查清楚大哥把令牌放在哪里,把收藏令牌的机关讲给我听就可以了,这样子不算背叛大哥,如果我能偷到,证明老天站在大公子这边,如果我偷不到,那也是命,我和大公子都会认命。”
许平君蹙眉思量着,云歌钻到了她怀里,“姐姐!姐姐!姐姐!陛下身边高手无数,他自己就是高手,即使你告诉我地方,我也不见得能偷到。姐姐忘了红衣吗?大公子再这样子被幽禁下去,不等陛下和霍光砍他的头,他就先醉死了,红衣即使在地下,也不得心安呀……”
云歌还要絮叨,许平君打断了她,“我答应你。”
云歌抱着她亲了下,“谢谢我的好姐姐。”
许平君苦笑,“你先回去吧!我梳妆一下就去看陛下,等有了消息,我会命富裕去通知你。”
云歌重重“嗯”了一声,先回去休息。
一边走着,一边反复回想着侯伯伯教过的技艺,却又频频叹气,刘询不是霍山那个糊涂蛋,也不会恰巧一夜未睡,昏昏沉沉地被她得了手,何况刘询肯定不会把令牌带在身上,而是应该藏在某个暗格里。
刚进住处的院门,三月恰迎面而来,云歌突然朝她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三月,你最近在忙什么?”
三月被云歌突然而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晕,不解地看着云歌。
云歌借着和她错身而过的机会,想偷她身上的东西,三月立即察觉,反手握住了云歌的手,满脸匪夷所思,“你要做什么?”
云歌懊恼地甩掉了她的手,“就玩一玩。”说完,咚咚地跑掉了。
立在窗口的孟珏将一切看在眼底,静静想了一瞬,提步去找云歌。
云歌坐在几块乱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山坡下的枯林荒草,眉目间似含着笑意。她发了会儿呆,取出管玉箫,吹奏起来。
曲子本应该平和喜悦,可在萧萧寒林、漠漠山霭中听来,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愁。
两只山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欢叫着跳到云歌身前,歪着脑袋看看云歌,再看看空无一人的云歌身侧,骨碌碌转动的眼睛中似有不解。
云歌微笑着对猴子说:“他去别的地方了,只能我吹给你们听了。”
两只猴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云歌的话,一左一右蹲坐到云歌身侧,在她的箫声中,异样的安静。
孟珏在后面听了一会儿,才放重了脚步上前,两只猴子立即察觉,“吱”的一声叫,跳起来,带着敌意瞪向他,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警告他后退。
云歌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仍眺望着远方。
孟珏看着两只猴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继续上前的话也许就要和两只猴子过招。
猴子瞪了他半晌,突地挠着脑袋,朝他一龇牙,也不知道究竟是笑,还是威胁,反正好像对他不再感兴趣,吱吱叫着坐回了云歌身旁。
孟珏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云歌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有各种机关暗门的图样,孟珏一一演示着如何开启暗门的方法。
云歌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凝神观察。
两只猴子“吱吱”跳到孟珏身后,和孟珏站成一溜,模仿着孟珏的动作。孟珏动一下,他们动一下,竟是分毫不差。还装模作样地努力模仿着孟珏的神态,只是孟珏举止间的高蹈出尘,到了猴子身上全变成了古怪好笑。
一个人,两只猴子,站成一列,一模一样的动作,说多怪异有多怪异,说多滑稽有多滑稽。
云歌的脸板不住,变成了强忍着笑看,到最后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孟珏闻音,只觉得呼吸刹那停滞,全身僵硬着一动不能动。
两只猴子也立即学着他,突然间身体半蹲,上身前倾,手一高一低停在半空,然后僵了一会儿,随着孟珏的动作,缓缓侧头看向云歌。
云歌本来已经又板起了脸,可看见一人两猴齐刷刷的转头动作,只得把脸埋在膝盖上,“吭哧、吭哧”地压着声音又笑起来。
孟珏望着云歌,眼中有狂喜和心酸。
两只猴子等了半天,见孟珏仍是一个姿势,无聊起来,蹲坐下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看看云歌,看看孟珏。
笑声渐渐消失,云歌抬头时,已经与刚才判若两人,冷着声音问:“你在我面前做这些干什么?”
孟珏眼中也变回了一无情绪的墨黑,“你是侯师傅的半个徒弟,这最多算代师传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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