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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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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主, 我给您要了个煮蛋,您先敷一敷罢。要不过一会儿, 您都没法出去见人了。”沈缙房内, 蓝鸲拿软巾裹了刚煮出的鸡蛋,递给了沈绥。沈绥一脸颓丧地接了过来, 敷在了火辣辣的左脸之上。

沈缙、蓝鸲在旁看着她, 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十分辛苦。忽陀干脆躲出去了, 对他来说,接下来要进行的话题,可能不大方便他这个男人在场。

“想笑就笑罢,这事儿我真是欲哭无泪。”沈绥有气无力道。

“噗!”沈缙真的笑了出来, 她虽发不出声音, 笑起来的气声还是有的,听在耳朵里, 让沈绥更加无地自容。

【阿姊,你说当时你怎么就想不到那是什么呢?亏你也是每月都有月事的女子,当真是好笑。不是我幸灾乐祸, 这次你被打,还真的不冤。】沈缙道。

“我当时脑子里一门心思在想张道济要给我俩说亲的事,我在想该怎么和她说这事,就怕她到时候误会我。你知道的, 她可凶了,我沈伯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我一看那血水,我就急了,这一路行来,我就怕她出事。路上艰辛,各种预料不到的凶险,之前她马车侧翻,就把我吓得魂不附体了,我是真怕她再出事。你说……我哪能想到是……”沈绥越说越颓唐。

沈缙乐得合不拢嘴,伸手抚摸阿姊的头顶,安慰小儿般:

【莲婢姐姐哪里凶了,这世上再找不到比她更淡然宽厚的女子了,也就只有你有本事惹得她如此羞怒。换位思考,我也是感同身受。】

沈绥苦着一张脸,道:“这下完蛋了,你让我还有什么脸去找她?短时间内我估计都无法接近她了。万一这段时间里,张道济找她说亲去,情况可不就更糟糕了吗?”

【唉……阿姊,关键时刻还是得我出马,你离不开你妹妹我啊。】说着沈缙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交给我吧,反正再有不久船就要入秭归港了,你们自去办案,我和蓝鸲则去找莲婢姐姐,我替你说这事,如何?】

沈绥眼泪汪汪地握住沈缙的手道:

“琴奴,你就是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这一场船上的闹剧,让沈大门主半边脸肿得老高,即便擦了清凉的消肿药膏,又敷了热鸡蛋,一时半会儿掌印也消不下去。眼看着秭归港就要到了,沈绥只得故技重施,取了上元那晚用的银面具,戴上遮丑。这面具还是沈缙给她带着以防万一的,她本以为根本派不上用场,却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样的情况之下,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及至入秭归港,诸人出船舱,当官员们看到她时,均吃了一惊。张说指着自己的脸问她:

“伯昭,你这是何故啊?”

沈绥清了清嗓子,道:

“咳哼,我方才吃了江鲜,没想到竟然过敏,面上起了疹,甚为难看,因而负面遮丑。”

诸位官员恍然大悟,顿觉好笑。刘玉成佯怒道:

“这船上的厨工得给沈司直赔罪,他们抓的什么江鲜给人吃,多俊的一张脸,都见不得人了啊,哈哈哈……”说完自己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诸位官员均欢笑出声。

沈绥连连摇头,好似十分羞惭。暗地里却腹诽刘玉成:恐怕使我过敏的这条江鲜,放到您嘴边,您都不敢吃下去。

其余官员对此都没当回事,只有张说狐疑地多看了她几眼,似是有些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他特别注意了一下沈绥脖颈处的皮肤,奈何沈绥的衣领拉得太高,他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阴云在天空笼罩,秭归港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混合着江腥味吸入鼻腔中,使人胸中憋闷。二月,春暖尚未完全降临,阴寒透过衣袍渗进皮骨,江边生活的人,都已适应了这样的气候,但北面来的官员们,却都很不舒适。

一行官员下了船,在归州长史庆西原的引导下,向事发当时的那艘船行去。它就停靠在码头最西侧,中等大小,桅杆上还挂着不少五颜六色的锦绳,看上去还是相当醒目的。

到了秭归港,也就到了庆西原的地盘上。沈绥一直都觉得,秭归这个名字相当得好听,秭归,子归,便是归乡团圆时。对于秭归,庆西原也有一份特殊的情感。他虽不是归州人,但在此为官也快满三年了,介绍起归州秭归,也是如数家珍。

此地被称作为“归”,是从商周时期就开始了。商时,此地乃是归国。到了周时,成了夔子国。“归”“夔”同音,实际上同出一脉,都是楚子熊绎之后,是本宗同源。夔国也经历过一次迁移,从巫山一代东迁至秭归。但是夔子国后来被同宗楚国吞并,后代子孙就以国号为姓,从此这里多了很多夔姓人。准确来讲,夔国前期不能被称作子国,因为那时只是楚国的附庸国。后来因子孙有功,才晋为子国。可怜,王公侯伯子男,依旧排在末尾,且不被周王朝承认。楚实际上也是子国,这是周王朝给的封号,但楚从不承认,自立为王,楚地僭越成风。

他们现在脚下站的这片土地,就是当年的夔城。

此外,关于秭归县名的来历,还与屈原屈大夫有关。据《水经注》记载,屈原有贤姊,闻原放逐,亦来归,因名曰姊归,“秭”由“姊”演变而来。这里是屈原的故乡,是楚辞的故乡。

说到楚辞,张说来了兴致,张口诵了一段: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

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怳而乖怀。”【注】

众人听他诵这段,不由心绪低沉下来。张说自罢官后,一下苍老了许多,对很多事十分感怀,也经常唉声叹气。若换了以往,他定不会择这一篇来诵。时至如今,也让众多官员看到了官场仕途的尽头。为官者,特别是为高官者,有几位是能安安稳稳地走到平安致仕、衣锦还乡这一步的?前路荆棘蔓蔓,越是抱负远大,越多艰难险阻。

沈绥没有言语,默默跟在其后。官场沉浮非她所愿,总有一日,当一切结束,她将悄然退走。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楚辞,她还是更爱离骚。只有这句,才是她大唐的气象!

港口码头的路不好走,木板路常年被打湿,绵软不堪,多处腐烂,修了又烂,烂了又修,补丁就和穷苦难民身上的衣袍似的。来往停靠的客船、商船上下来的贩夫走卒、游子迁客,都是一副背着行囊,深一脚浅一脚的模样。这一段不长的路,他们就亲眼看到有年幼的孩子,不小心一脚踩空,幸亏身旁的母亲拽着孩子的手。母亲惊得脸发白,连忙将孩子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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