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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开始啼啭起来,仿佛在倾吐着沐浴后的欢悦。近处,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还在往下滴,滴落在路旁的小水洼中,发出异常清脆的音响。
大雨过后,干净的路面,微暗的天空下,寻着泥土的气息,嗅着花儿的淡香,望着那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旷野。
此刻人们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掉了上面沉落已久的尘埃,世间万物都变得很轻很轻。
尤其是张美玲……她的三魂七魄像是被夺走了…她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着她那不值一提的人生默片。
想起儿时被母亲陈刘妹掐的淤青发紫的疼痛和如浪潮般扑散来的辱骂,再想起当时与丈夫赵军相亲时,自己娇羞的神色与非他不可的决心。还有婚后无穷无尽的鸡零狗碎和田间地头的艰辛劳作,她好想对着老天怒吼一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是我?”
她颤颤巍巍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身上穿着黎梅的裤子,极其不合身。她一双脚踝裸露在外,仿佛命运的狠手用力的勒住她似的,她感觉自己被这条裤子悬吊起来了。
赵家村里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山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
微风吹皱了河面,泛起了层层涟漪,折射着殷红的霞光,像撒下一河红色的玛瑙,熠熠生辉。
远处的小竹林闪着绿幽幽的光,在微风中轻轻摇响竹叶,风儿吹动树叶飒飒作响。高空的风,恣意地追逐着、戏弄着,撕扯着云朵。
望着黄昏,感受着黄昏。张美玲忧郁的心并没有在夕阳下放开。
天渐渐暗淡下去……然而张美玲却发现这时的夕阳更加红,像火烧一般,张美玲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灼热,她想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还是这条熟悉的布满坟墓的路,她看着坟墓上刻的清一色的赵姓以及赵姓的附属品们。她想到自己也会和赵军出现在这一堆坟墓上。
当然也是作为一个渺小的附属品出现,比如赵母…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她哭自己女人的身份,哭自己母亲的身份,哭自己要憋屈要忍耐…她实在太难受了,可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家。
她把老伯娘的话,一字一句的烙印在心里。她头上的汗珠子突然像万马奔腾般的滚落砸到那坑洼的水泥地面。巨大的泪珠足以擂死一群又一群的蚂蚁。她看着逃生的蚂蚁,想着自己无处可逃的命运,她泣不成声。
短短几分钟路程被她硬是走出了十几里的疲惫不堪。到了家,她换好衣服。又把赵海的衣服晾在了阳台,她拭干了眼泪,鼓起勇气走进了房间。
猛兽般的疲倦从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刹那间,她的肢体,她的骨骼,都软绵绵、轻飘飘的了,这是不是就叫做“失重”呢?
做错事的人明明是赵军,而她慌里慌张的处理完这些,像小贼一样心里的鼓点不断…
时间明明已经到了六点,赵军仍在熟睡。她死死盯着熟睡的赵军,盯着这个朝夕相伴的枕边人,看他满脸苍白的横肉,和两鬓的斑白,尤其是力挺的鼻子和微微张开来呼吸的一张薄情嘴。
再想起那个20岁的堂侄媳妇黎梅发出的悲鸣,她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开始想干呕…她真真切切的明白这次的干呕不是孕吐,而是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带给她的。
她突然很想用双手狠狠的掐住赵军的脖子,但她不想用手去触碰眼前这个肮脏龌龊的男人。
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缓缓走向赵军。用一双绝望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她举起刀正准备用力的捅下去。
儿子赵志明的声音传了过来:“妈妈!你看赵志远给我一个橘子,我拿给你吃,妈妈!你不是总说嘴里没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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