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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那一次守岁,母亲和大哥还在,而五年后从西北回来,守岁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周朗心里的悲痛有几人能想得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们的音容笑貌,而眼前看到的却是崔氏和她的孩子们在欢笑。
小娘子揪着他的衣襟,恳求他带着她去祠堂,他应了,其实私心里想让她陪着,毕竟他也怕暗夜里的寂寞。
祠堂里面的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静淑扫了一眼那些牌位就再也不敢看了,坐在周朗身边的蒲团上,拢紧了狐皮披风,缩成小小的一团。
周朗沉默地瞧着牌位上的金漆大字:爱妻周门褚氏文惜之位,爱子周玥之位。
无论心里有多爱,人都没了,还能爱谁?
“我小的时候很傻,总盼着爹爹不要来娘的院子里。因为他不来,娘亲就是我和大哥的,娘会带着我们荡秋千、看雪看月亮,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如果爹爹来了,娘亲就会早早地和他到屋里去,插上门,把我和大哥撵回自己房里。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娘亲那个时候定是十分盼着爹爹来的。只是那个母老虎妒忌心很强,但凡爹爹来娘这里一次,第二天她必定就闹着让爹爹去她那边。祖母也偏帮着她,总教训爹爹不可独宠一人。可是爹不乐意去,他只喜欢娘一个人。在同一天娶了平妻之后,他只睡在母亲房里,后来祖母威胁他要杀了母亲,他才不得不雨露均沾。”周朗失神地望着牌位,喃喃自语。
成亲一个月,这是静淑听到他说的最长地一段话。
静淑柔声说道:“爹爹挺疼你的,以后你也对他态度好一点吧,毕竟他年纪也越来越大了。”
“若不是因为他失信,母亲和大哥就不会死。那日已经说好爹亲自去接他们,娘才冒着大雨带生病的大哥下山,可是他却没有去。”周朗始终耿耿于怀的就是母亲的死跟父亲脱不了干系。
“爹那么喜欢娘,必定是迫不得已才没去的吧?”静淑试着询问。
周朗冷笑:“是,是迫不得已,是他另一个怀着孕的老婆肚子疼,这算不算迫不得已?”
静淑不知该怎么回答,男人只有一个,顾得上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女人总会成为受害者之一。
周朗转头看她,娇小的身子在昏暗的灯光里缩成一团,这里没有地龙暖塌,冷的像冰窖一样。面前是一堆不认识的人的牌位,她吓得不敢抬头,却还坚持着在这里陪他。
“冷么?来,到我怀里来。”周朗盘腿坐在蒲团上,张开双臂撑着大氅,让她坐进怀里。
静淑一愣,到他怀里?坐哪?难不成要坐在他大腿上?太难为情了吧!
在暗夜中,她的小脸儿娇羞地红了,很不好意思,却又难以抵挡那温暖的怀抱。
他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就那样张着双臂等着她,看着她俏脸红了,垂下了头复又抬起,使劲抿了抿唇,终于慢吞吞地起身坐到了他大腿上。
周朗收拢大氅,把她小小的身子包在里面,只留下胸前一颗小脑袋,脸颊红扑扑的,垂着眸不敢看他。
他用一只手抓着合拢的裘皮大氅,另一只手去捉她的小手,果然冰凉冰凉的。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捉出来一瞧,竟是被周金凤摔碎的那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不是有纪念意义?”周朗低声问道。
“嗯。这是我十岁那年跟随柳叔叔去漠北看望爹爹的时候,爹送给我的礼物,西域红玉做的,能驱邪避难,逢凶化吉。这五年我一直顺遂,许是这红玉佩在保佑我吧。”
周朗奇道:“你这么娇弱的姑娘居然去过漠北?”
“对呀,去漠北有什么稀奇,快到凉州的时候,我还正好碰上吐谷浑和小唐开战,柳叔叔也措不及防,居然把我给弄丢了,差点吓死他。在一个小山洞里,冻了一夜,第二天他们才找到我。”静淑当时怕极了,现在说起来竟有点骄傲的感觉,真想不到当时自己能那么勇敢。
周朗惊得瞠目结舌,怎么会是她?竟然是她?
“你是说五年前?在凉州附近,一座山脚下,一个漆黑的山洞,那晚没有月亮,后半夜还下起了雨。”
静淑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傻瓜,你怎么不记得当时有个小哥哥抱着你,你嘴里一直喃喃地说暖暖。”周朗瞧着她呆呆的模样,简直想笑。
是他!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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