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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暗红色的戏服。衣服穿在她身上的时候鲜红欲滴,仿佛吸尽了她体内的精血,就连衣摆上的杜鹃花鸟都活灵活现,下一秒就要从衣服上跳出来一样。
可现在红裙放在地上,暗沉又古朴,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条有了些年岁的戏服罢了。
只有触手探上,裙摆感受到活人的体温,血腥气才会如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扑面而来。
詹台轻轻叹一口气:“你找到戏服之后,就把它穿在了身上?”
方岚点点头:“每天晚上她费尽心思在玻璃柜旁边徘徊,不就是为了换上这身衣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换上了才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奇怪的是,换上衣服之后除了有些脱力,我也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感觉。意识一直很清楚。后来想了想,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干脆穿上衣服去出事的公交车那里守着撞撞运气。”
詹台低下头嗯了一声,伸手把她吃饭用的勺子拿过来,连同两人的空碗一起去厕所洗。
他身高体长,光着背嵴,更显得一平不到的卫生间格外狭小逼仄。
詹台心不在焉地洗碗,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对方岚说:“方岚,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方岚愣了下,说:“一时心急。”
詹台目光定定像要看进她心底:“你不是心急,你是不要命,一次两次都是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读过书,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跟死人鬼怪打交道?你到底求啥呢?”
方岚每次被他问到都十分烦躁,忍不住开口原样回他:“那你呢?你难道不是年轻英俊的小帅哥,干点什么不好?最该上进的年纪,总在刀尖上舔血,你又求什么?”
她口不择言,却戳到了他心里最过不去的那一点。
詹台抬眸瞥她一眼,神情有些萧索,轻声说:“我是没得选。”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逃不掉的。”
“我求心安。”
方岚扬起眉毛:“你欠了钱?”
詹台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杀了人。”
师父和哥哥作恶的时候,他才刚刚十岁。一开始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每隔不久,茶庄的地下室就多了些来历不明的新玩意儿。
哥哥和师父总喜欢半夜开着那辆金杯面包,和请到家里来“做客”的道友们出去。
可是不论他们出去多少人,第二天一早从雅丹魔鬼城回来的,却总是只有哥哥和师父两个。
十二岁的孩子,身上就背了一条条人命。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以为世界以自己为中心,哪懂得愧疚和忏悔。
等到年岁渐长知晓道理,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才越来越体会到每一条看似轻飘飘的人命背后,都有无数心血和挂念。
说是墓碑上刻着的三两个汉字,但那字迹背后未曾写出的,是父母亲人的灌溉和付出,是朋友爱人的思念和痛心,是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陪伴,是未竟的心愿和梦想,是仍在世间的亲人一生都逃不掉的遗憾痛苦和彷徨。
他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错,越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只能一辈子行善积德助人为乐,大到捉鬼救人小到献血捐款,能做就做。算是替自己,也替往生的师父哥哥挽回一二。
詹台站在方岚的面前,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方岚,但自咱俩认识以来,我一句大话都没有对你说过,扪心自问坦坦荡荡。”
“我们相识一场,我当你是半个朋友。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困难,告诉我。我能力虽不大,但如果真的能帮到你一点半点,也算是做些好事,为自己行善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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