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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当真说的不错。
白天热闹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大千世界寂静下来,黑暗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就愈发地思念起远方的亲人来。想阿娘,想哥哥,连带着阿爹也有点想念。她才来松州两三个月,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要待在这里,现在就受不住了,以后可怎么办?
也只能想想,在辗转好几个时辰都睡不着。最后索性出来吹吹风,或许把那股愁绪吹下去后,她就睡得着了。
这种事别人没法安慰,说再多都没用。江衡重新躺回矮榻上,一腿随意地曲起,声音好似从湖面的另一头传来,“本王刚来松州的时候,才十五岁,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
陶嫤想了想,“跟我一样大呢。”
他声音滞了滞,转而轻笑:“是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本王就来了这里。”
难怪陶嫤小时候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以前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舅舅。想来他当年也过得很苦,十五岁的年纪,跟大哥一样大,却要离开那座锦衣玉食的皇城,来到松州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大概也吃了不少苦头,才磨砺成如今的性子。
陶嫤蹭了蹭脚下的地板,琢磨过味儿来,“魏王舅舅是在安慰我么?”
江衡双手枕在脑后,看亭外的一轮弯月,皎洁的光辉洒在亭子里,波光粼粼。夜里湖面上凉风袭来,吵闹了一整天,难得有闲下来的时候,他竟然有跟她倾诉的欲.望,“差不多罢。我好歹算得上你的长辈,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同我说。”
说到“长辈”两个字的时候,他略微停顿了下,大概自己说着都觉得心虚。
她把他当长辈,可他算什么长辈?不称职就算了,还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想想以后的路,回长安后恐怕有不少人要唾弃他。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变得脆弱,陶嫤环膝蜷在短榻另一角,耷拉着脑袋道:“我想知道阿娘过得怎么样了,阿爹又在做什么,是不是每天还在喝酒?大哥和启嫣姐姐的婚事也不清楚,希望别处什么岔子才好。”
江衡睨向她,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他往一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一点地方,“往这边坐点,别掉下去了。你若是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明日我让人往长安送一封书信,将他们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
陶嫤惊喜地抬头,“真的么?”
江衡弯唇,“本王不说假话。”
那就太好了,上回白蕊让她给长安写信,她至今只写了一半,赶明儿写好让他一块送去。她把这话跟江衡说了,江衡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好,一起送去。”
陶嫤喜出望外,跪坐在他跟前,一双眸子像清泉涤过似的,晶晶亮亮:“魏王舅舅真好!”
小姑娘的声音像裹了一层蜜浆,黏黏稠稠地缠在他心上,他整颗心都被蜜泡住了,甜得发腻。
江衡的手指动了动,差点就要握住她放在榻上的小手,好在克制住了,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偏偏她无知无觉,顺势坐在他旁边,扭头笑吟吟地望着他:“魏王舅舅再多给我讲一些吧,你刚来松州时的生活。”
江衡调开视线,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刚到松州那一阵……街上比现在乱多了,流匪横行,官商勾结。彼时还有外域的人从这里经过,一言不合起了争执,便要发兵攻打大晋。”
不过因为他是皇子,虽未封王,身份仍然尊贵。松州的官员不敢怠慢他,对他热情备至。但因为他年纪小,军府的人不服管教,有好几个人要跟他对着干。他用了三年时间,击退了外域的官兵,守住了松州。
从此他们才对他刮目相看,渐渐心悦诚服地跟着他。
皇上一开始不赞同他来松州,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做,在长安城多么舒适,偏要来这里做什么?后来说不过他,想着让他到外头磨砺一番未尝不可,便放手不管了。谁知道他居然有模有样地胜战一场,皇上龙心大悦,封他为魏王,并赐号忠勇大将军。
江衡这一路走来确实不大容易,仔细一想,他驻守松州吃尽苦头的这几年,她就在长安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此也好,姑娘家本来便是要娇养的,外面那些苦难,由男人来承受就够了。尤其是她,受不得半点委屈,活生生的娇气包,不知道旁人有没有那个本事,能替她遮风挡雨。
故事说完了,陶嫤听得惘惘,得出一个结论:“好像很辛苦。”
江衡失笑,“确实不大容易。”
她拉长强调嗯了一声,似在思考,拍着他的手背像模像样地安慰道:“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挺过来了。现在你拥有很多,都是你凭自己本事换取的。”
想不到她安慰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江衡但笑不语,端看她下面要说什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至今没娶妻么?”
江衡半响没出声:“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这回单刀直入,“你为何没有娶妻?魏王舅舅,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江衡看着她,无声地回答这个问题。
可惜她不明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样的?”
江衡眼睛一闭,在脑海里勾勒了一遍,徐徐道:“听话,懂事,带点小聪明,心思纯良。很白,生得玲珑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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