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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并未能早日回去。当然,不是因为苏沐不同意,也不是因为没寻到合适去处,而是第二日出事了,出了一件大事!
偌大的厅堂,两排黑衣黑甲军士耸然分立左右。大堂正前方,设着虎头案,旁边有武器架,插着一排寒光凛冽的兵器,身后悬着起起伏伏的地形图。将军师姐一身戎装,原本就清冷的眉目此刻寒若冰霜。
她忽地起身,直接一脚踏上桌案,目光凌厉如刀,冲着下面的两排军士怒道:“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左右两排军士闻言,齐齐低头默然不语。
“抬起头来!”将军师姐从虎头案后行下,微眯眼,如冰似霜的目光一个挨一个地扫过诸人,冷声道,“掏心地说,我不愿怀疑你们中的任何一人。这些年,诸位随我几番出生入死,不是手足胜似手足。我方晗虽然一介女辈,但也知什么是情什么是义。这些年你们跟着我吃的苦受的伤咽的委屈,我全都记在心里一清二楚。”
眼中闪了泪光,她背过身,扬了扬手:“我不想查你们任何一人,不想坏了这么多年的信任与情义。如果哪位兄弟认为跟着我方晗不值得,要奔更好的前程,我不拦他。传令下去,今晚大开城门,如果谁想走尽管走!今晚过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战场若见,尽管来杀就是,不必留情!”
“哗”的一声,两排军士齐齐跪下,一群汉子哽了声,叩首于地:“将军,卑职与您誓同生死!”
门外,围观着的众军士眼角亦润湿了,纷纷举袖揩泪。
我也看得几分伤感,不知将军师姐怎么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火,撂这么狠的话。环顾一圈,见众人中就那文士模样的人还算平静,便挤过去,以手掩口小声问:“老兄,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文士学了我的样子,展开手中折扇,亦掩口小声答:“我方重大军事机密泄露,要被敌方抄老底了,搞不好全军都要完蛋。”
我大吃一惊:“这么严重?”
文士指了指厅堂一身落寞的将军和纷纷落泪的周围将士:“他们都这样了,还能假吗?”
我不由悬起一颗心,但转眼又起了疑:“那你怎么不慌张?”
文士反手指了指自己:“我也慌啊。”
我撇嘴:“没看出来。”
文士指向心口:“在这里,我内心很慌的。”
我:“……”
真是倒了血霉!原本以为有个师姐做大将军,我就能横着走了,谁知大将军不给力,被对手围追堵截,累累若丧家之犬。看这样子,大约是军中出了内奸,不知是什么军事机密泄露,引来这么大的祸端。
虽然好奇,但也不能问太多,毕竟我对打仗一窍不通,知道多了反而易生事非。还是想点现实性的问题,比如,将军师姐处境堪忧,那么我是自己跑路,还是带上她一起跑路呢?对,无论如何都要跑路,因为我不想把命送在这里。我只是路过,不是来“千里送人头”!
至于具体如何跑路,以我的智商肯定想不出完全的方案,须得同苏沐商议。
下一刻这商议亦用不上,因为将军师姐发了话。
将军师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处境危险,仍镇静如初。她挥退一众属下,只留了我和那位文士,将艳红的披风扬手一甩,重又坐于虎头案后,身姿如竹似松,笔直而威仪。她取出一面军牌,放于案沿,推向我们道:“军师,安排人手护送苏公子两人今晚出城,务必安全送出,不得有差错。”
军师?哪一位?我忙四顾寻去,但见厅堂内外,除了将军师姐,就只有站在门边的我和坐在门槛处的这位文士。
难道他就是军师?我不敢相信。作为大将军身边的一号谋士,军师不应该儒雅睿智,进退有据吗?这人虽然文气一些,但眉目间难掩玩世不恭的痞气,想昨天他还一边嗑瓜子一边拍手叫好怂恿师姐揍我,哪有半点高士风范?
虽然有模有样地执了把折扇,但也攀不上风雅,因为这扇面上的泼墨绘图……
我侧了身,认真地打量几番:“老兄,你这画的是一只猪……在天上飞?”
“……”
我摇了摇头,又自我否定:“不对,好像是一群麻雀在做窝。”
“……”
坐于堂上的将军师姐咳一声:“是两只鸿鹄。”
我微微吃惊,将军大人竟然参与这种讨论?
“唰”地合上折扇,年轻的文士点头微笑:“将军说的是,鸿鹄之志嘛。”
将军师姐神色有了异样,清俊的面庞似乎飞上一抹红。
后来我才知道,这两只四不像的鸿鹄出自将军师姐的手笔。
现在,我只大为诧异,一者未想到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也有脸红之时,二者师姐脸红的样子竟出奇地好看,冷峻中掺了羞涩,凛冽中含了柔和,将男性与女性极其恰当地融在一起,充满中性的帅气迷人!
师姐长得一点不赖,面容俊俏,身姿高挑,长腿细腰,着男装不啻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着女装端的是英姿飒爽美人。若非得找点缺陷,那就是胸中太有丘壑,落得胸前一马平川。想当初我就是因此将她错认作男儿。
想入非非间,我觑着将军师姐不禁多看了几眼。
旁边的文士不悦,扇头一转敲上我的脑袋:“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我不满于他的打扰,让出位置,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你多看两眼,说不定就是你的了。”
文士语塞,突地红了脸。
哎哟,这样子难道是……我正要打趣,这时师姐开了口,“苏公子,这位是我军军师谢南月,今晚由他送两位出城。若无他事,回去收拾吧。”
思及眼下处境,我伤感起来:“师姐,你们怎么办?”
将军师姐笑了笑,眉目间一片坦荡:“尽人事,知天命。常在战场来去,几人能把脑袋留到最后?”
斟酌许久,鼓了鼓勇气,我建议道:“师姐,西北不是还有一位宣大总督吗?好像叫什么杨铭,听说他手下按着不少粮草和军士,你们既是同僚,同样为国效力,怎么不遣人前去杨都督处求救?他若率兵前来,你们内外夹攻,何愁外面的敌人不退?”关于政事军务,我实在是门外汉,而且杨大都督和他手下的粮草军士消息皆是沿途听来,也不知准确与否。本不想班门弄斧,但事关重大,管不得这么许多,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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