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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就是格外得冷, 北风卷起雪粒呼啸而过,彷佛一头变幻无穷的白色巨兽。
苏阮和付彦之坐在车上,手里捧着手炉,掀起帘帷一角边看边惊叹:“这雪竟也跟尘沙似的,风一吹沙沙作响, 打在脸上也挺痛的吧?”
他们在家里见过付氏族人后, 就直接登车往光福坊去,苏阮自己只稍微感受了一下寒风刺骨, 并没体会到雪粒打脸是什么感觉。
“嗯, 所以早起上朝或者去官署的人, 都会穿蓑衣戴斗笠, 以挡风雪。”
这说的自然是家里没有犊车的官员, 苏阮放下帘帷, 缩回手来取暖, “希望过了冬天, 圣上再叫你回去。”
付彦之笑了笑:“放心吧,我看最快也得明年春。”
“我怎么瞧着,你也不太想回朝呢?”
付彦之侧头凑近她耳边, 低声说:“别说回朝,我现在连家门都不想出。”
苏阮耳根一热, 悄悄伸手掐了他一把。
跟车的朱蕾绿蕊两个, 都紧靠车门, 眼睛只盯着帘帷, 权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
好在光福坊挨着永乐坊,穿过坊外大街,直接就进坊门,他们很快到了薛家。
新婚夫妇携手进门,拜过翁姑,见了小叔,苏阮将礼物奉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给阿翁阿姑做了衣裳,我手笨,做得不好,还请阿翁阿姑多担待。”
卢氏接过礼物瞧了一眼,满脸是笑,“已做得很好了。外面冷吧,快坐下喝杯热茶。”
薛湜作为继父,更不会说什么,只问了几句方才见付家亲戚的经过。
一家人围坐说了会儿话,又一起吃了饭,卢氏看天气不好,催着他们早些回去,“以后想说话,有的是功夫,昨日折腾一天,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苏阮提起晨昏定省的事,卢氏一听开头就打断了,“不用闹这些虚礼,这天寒地冻的,奔波什么?亲热不在这上头,你们几时有空,天儿也好,再来就行。”
“那要不,等腊月里,我们过来住些日子,正好新年一起守岁。”虽然没事先商量过,但苏阮知道,她若提起这个,付彦之同薛家一家肯定都高兴。
果然,她这么一说,不光卢氏和付彦之面露惊喜,连薛湜都频频颔首说好。
一家人喜气洋洋作别,等车子驶出薛家,付彦之就握住苏阮的手,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其实苏阮知道,这事未必只有她才想得到,只是别人碍于她如今的身份,不好开口,只有她主动提出,才是皆大欢喜。
所以她便笑答:“这算什么周到,不是应该的么?”
“我现在觉着,应该的事,有时候才是最难做到的。”付彦之分开妻子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我何其有幸,能娶到夫人你啊!”
苏阮被他逗笑:“你从哪儿学的这贫嘴?”
付彦之却一本正经:“这怎么是贫嘴?这可是为夫的肺腑之言!”
“你的肺腑之言,就这么一句?”
“那可多着呢。”付彦之扳着苏阮指头数,“我们阿阮,第一貌若天仙,第二聪慧过人,第三品行高贵……”
苏阮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把手指一收,嗔道:“你这叫肺腑之言?花言巧语还差不多!”
“这就叫花言巧语了么?”付彦之笑着摇头,“可见夫人你没听过真正的花言巧语。”
苏阮饶有兴味:“那么敢问郎君,什么才是真正的花言巧语?”
“比方说,一个人只有中人之姿,我夸她貌若天仙,那就是花言巧语了。”
“夸的谁呀?”苏阮飞快问道。
付彦之:“……”
苏阮脸上还是一副饶有兴味的笑,付彦之无奈道:“比方说。”
苏阮点头:“比方说,谁呀?”
付彦之:“……”
朱蕾绿蕊两个已经忍不住,都面朝着车门颤抖起来。
事已至此,付彦之只能厚着脸皮说:“并没有谁,貌若天仙这个词,为夫只在夫人身上用过。”
苏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点评道:“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的新郎无言以对,幸好这时已经到家,他跟在两个侍女后面下车,然后转回头扶着苏阮下来,指指屋顶说:“你瞧。”
苏阮抬头看去,见一片薄薄霞光照在屋顶积雪之上,雪光晶莹艳丽,是她没见过的美。而屋檐之下的室内,已经亮起了灯,淡淡橘光透窗而出,让人一看就觉温暖无比。
“真好。”她低声感叹,突然就对这个只睡过一晚的屋子,生出一分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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