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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睡得并不好,翌日醒得早。
关何将东西简单收拾完毕,便起身欲向如意兄妹告辞。不想他还没推门出去,如意就先在外咔咔叩门。
“怎么了?”
见他打开门,如意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对不住,打搅恩公休息了……门外来了个剑客,说是认识恩公,所以我才来问问。”
关何微微皱眉,“剑客?”
“嗯。”如意忙点头,“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只得先请他在厅里坐着。”
“好,多谢。”关何提上包袱往外走。
厅内方木桌旁,正有人双手抱臂,手指不耐烦的在胳膊上敲打,他背上背了一把长剑,以灰布裹住,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约莫是闻得脚步声,尚远一回头,欣喜地站了起来:“果然是你!”
关何颦眉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还说呢,昨天在赌坊看到有两个人打斗拆招,我越瞧越觉得像你,就一路找过来了。”言罢,他就略带鄙夷地瞥他,“好端端的,你跑那儿去作甚么?”
关何淡淡解释,“身上的现银用完了,附近也没有大通钱庄,只能去找点碎银作零用。”
“哦……好啊!”尚远一拍他肩膀,甚是感慨道,“早听说这边出事了,我离得远,从大理赶过来,生怕你们俩会……还好还好,你们安然无恙。”
他话里说的是“你们”,关何心中一沉,便见尚远四下里张望,随即就问:“阿四呢?对了,还没问呢……你如何来江州了?”
“小四她……”
他移开视线,迟疑未语,“她不在……”
话还未说完,尚远只觉心头一凉,“她不在了?!”
“不是,她……”
不等关何话毕,尚远腿脚顿时一软,几乎快要站不稳,他撑着桌面,面如土色,痛苦难言。
“阿四……阿四……没想到我终究是来迟了一步,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上,我……”
后半句怎样也说不下去,他闭上眼睛,强自镇定。
“是我对不起你……”
关何听得眉毛直打结,张口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几时说她不在了!”
“啊?”尚远忙扭过头,抬袖擦擦眼角,精神抖擞,“阿四她还活着?!”
“自然活着!”
他没好气,“不过是被人带走了……眼下也不知在哪儿。”
“被人带走了?怎么搞的?”
关何只得将那日平江城陷落至今之事简短告知于他,尚远讷讷听完,一时也有点发愁。
“这么不明不白人就不见了……要找的话,是有些麻烦啊。”他抓抓耳根。
“诶,你们山庄不是一贯眼线众多么?怎么不让那边帮你找?”
“庄主去了漠北”关何轻轻摇头,“只怕往后……江湖上再无明月山庄。”
“哎……”尚远摁着眉心,“这么看来,眼下是毫无头绪了?”
“也不全是。”
如意去厨房烧了壶茶水,端上早点给他二人摆上,关何道了声谢,接着道:“至少可以确定,他们是往北走的,至于北方哪一处,就不得而知了。”
尚远喝了口茶,拿眼瞪他,“北方这么大,你这说和没说不是一样么!”
关何不以为然地拧起眉,“总比南北一起找要好吧!”
“……”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了半日,如意怯怯立在旁,本想插话进去,怎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契机。
“那个……恩公……”
关何轻叹一声,放弃和尚远达成一致的念头,转目去看她,“什么事?”
“尊夫人是被人抓走了么?”
“嗯。”
“呃……”如意迟疑了片刻,犹豫着该不该说,“其实数日前,曾有一两个路过的金人来我家讨水喝。”她偏头想了想,“他们说的是中原话,不过我听那口音很生疏,反而带了一点女真的腔调,所以往外面多瞧了几眼。”
尚远忙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如意赧然一笑,“就在门外见到他们的马车。”她拿手指戳了戳下巴,努力回忆。
“那时候,这两人要了水,自己喝了,又递到车上去,我想车里应该还有人的。只是后来将走时他们却又不上车,两人都在车外坐着。
“当时我便觉得奇怪,马车打扮得很寻常普通,不像是什么贵人,他们既然不敢坐进去,也许在里面的会是个姑娘?”
“江州怎么会有金人?”关何垂眸沉思,“你确定没有看错?”
如意点头,“错不了的,我从前就是在北方长大,女真话一听就懂。”
不等关何反应,尚远一拍大腿就道,“一定是阿四!这两个金人行事这般古怪,不走官道偏偏绕城郊,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他凑到关何身边,“绝对是这样,依我看,阿四定是被这两个金人带走的!”
金人?
可金人抓她作甚么呢……
他还没想通,尚远已板着手指头细细数起来。
“而今北方被金人占了的城池一共七八座,汴梁、平江、凤翔、京兆……还有哪个来着?
“啧……这么一算,还是挺多。”
他一琢磨,拍桌而起,“不管了,先动身再说,挨个挨个找,总能找到的。”
*
平江城,小楼阁上。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外头干冷,可好歹出了太阳。宋初一进门就朝坐在床边的奚画笑道:
“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她闻言不自觉抬头去看,门边一抹黄色的身影窜进来,边跑边叫,跛着脚一瘸一拐蹦跶到她腿下。
奚画震惊了一瞬,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俯身就去抱它。
时隔数月再见主人,黄狗激动不已,尾巴狂摇,偏头舔着她脸颊,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奚画抚着它背脊,垂眸见它大腿之上一道淡淡的红痕,知道是之前落下的伤,禁不住伤心,只搂着它说不出话来。
“高兴点吧。”宋初在桌边坐下,自顾倒茶水来喝,“要找它可不容易,半条命都快没了,费了九牛二虎才救回来的。”
奚画忽然冷哼了一声,抱着黄狗狠狠望他,“也不知是谁害的。”
“是我么?”宋初不恼反笑,“我可什么也没做,真不明白你恨我什么?”
“不是你?”她咬着牙,“我娘不是你害死的?让金兵入城,不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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