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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到徐长河家的时候已是起更时分,西边天际一片霞光,好像妆台上的胭脂盒打翻了似的。
“你搞什么,好好的做什么和苏家父子过不去。就为了那三千来贯钱?你我是什么样的交情,好歹给我些情面!”王治进了门,不及落坐就连珠炮似的报怨不住。他被苏家父子缠了一整天,满肚子的火气,总要找个发泄口。
徐长河视若无睹,径自喝着小酒,待他说完了嗤笑了声,“就你那岳丈、小舅哥,半点本事没有,还想着和洛尘香做对。”鄙夷一笑,从手边的乌木方几的小屉里取出过一纸白笺,送到王治眼前,“你自己瞧瞧,这是洛尘香昨晚送来的。不仅有老洛的,还有你的呢!”
王治纳罕着接过手细看,广信府数得着的商户近三年的账,上边都有一二列举,自己更是排在榜首。王治阴沉的眉目,蒙上一层忧色,“这账她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从哪里来。”徐长河冷笑道:“自然是李裕给她!”
王治不解道:“李裕手上即有了这本账,为什么不动作,反倒把账给了洛尘香。”
“为什么?!”徐长河马脸上的冷笑添了几分阴森,“先前洛尘香透出这个意思,我心里还疑惑着不大信。昨晚听了她的话,才明白了缘故。你、我!”徐长河食指在自己和王治之间指了指,“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在李裕眼里都不值一提!拿着这本账办了我,人家都不好意思向京里请功。把这本账交给洛尘香,是为了让她拖住咱们,他好腾出手来查根究底!”
王治眉头深蹙,忧色渐浓,“查根究底……”他猛地抬起眸子看着徐长河,“莫非是姚慎得了风声,所以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他的后背心隐隐生寒,洛尘香把底亮出来,显然是李裕靠不住了。
然李裕是什么人,真要有个好歹,自己多会被姚慎先当作替死鬼。
王治担心的正是徐长河的害怕的,“洛尘香昨晚上可是放了话,若我不依着她,就要把心里的账本交到姚重华手上。不论是谁动的手,介时京里查问起来,有了这本账,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王治从鼻子里嗤了声冷笑,“没有这本账,你我就脱得了干系了么?姚慎先既然敢动作,必有后招的。”
“问题是……”徐长河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治俊秀的冠玉般的面容“未必是姚慎先动手。”
王治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立眉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长河淡淡道,“我只想和大官人说,现下咱们是一条绳上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至于你的地位泰山老大人,我倒劝官人离远一些。在这关头,咱们可经不起半点的疏失。”说着起了身,看了看天色,“我还要往洛家去商议价格,官人就请自便吧。”言毕,径自而去。
王治咬着牙又看了遍手上的账目,恐惧在心底一点点地扩大。不论是谁向李裕下的手,自己势利最为弱,必会被推出去做替死鬼。如今姚慎先也好、徐长河也罢,谁都靠不住,惟有李裕那条路还可一试。好在自己做事谨小慎微,各种底单都留了一份,交到李裕手上,至少能保自己周全。他想定了主意,他再没半点迟疑,大步出门。
徐长河,咱们各自保平安吧
洛尘香用过药看时间尚早,就歪在罗汉榻上逗囡囡玩,七八个月大的小丫头,粉白圆润,小胳膊小腿像藕节似的,眉心点着一点朱红,更湿得小脸粉嫩可爱。
柳氏坐在一旁帮浅碧收东西,眉眼间掩不住的欢喜,“咱们小姐好似修过道一般,竟能飞符召将。怎么就知道徐埠头会拦下咱们的车轿。”
洛尘香微淡淡,不置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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