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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衍義卷第十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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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致知之要一

明道術

異端學術之差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攻,専治也,如攻金攻木之攻。’

臣按:異端之名始見於此,謂其非聖人之道而别爲一端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學,君子當盡心焉。若舎此而専治乎異端,豈不有害邪?或疑是時異端未作,孔子所指未知爲誰。臣謂,老聃、楊朱、墨翟,皆與孔子同時,特以洙泗之教方明,故其説未得肆耳。孔子之言,必有爲而發。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爲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説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爲此懼。閑先聖之道,閑者,防衛之意。距楊墨,距猶禦也。放淫辭,放驅而遠之也。邪説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寕,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説,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臣按:孔子既没,異端遂作,至孟子時盛矣。以司馬遷所記,自鄒衍、淳于髠、田駢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者,不可勝數。若申不害、商鞅輩,其害尤甚焉。而孟子所深距者惟楊、墨二氏,何哉?程頤嘗論之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楊氏爲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陋而易見,故孟子止闢楊、墨,爲其惑世之甚也。’夫爲我之疑於義,何也?義者,任理而無情。楊朱自一身之外,截然弗恤,故其迹似乎義。兼愛之疑於仁,何也?仁者尚恩而主愛,墨翟於親踈之間,無乎不愛,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則殊。故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心無不溥而其施有序。心無不溥則非爲我矣,其施有序則非兼愛矣。楊朱専於爲我則昧乎理‘理’,陳本空白,四庫本誤作‘本’。之一,墨翟一於兼愛則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義,乃所以賊乎仁義也。夫事君則致其身,楊朱但知愛身而不知致身之義,故無君;立愛必自親始,墨翟愛無差等而視其至親無異衆人,故無父。無父無君,則人道滅絶,是亦禽獸而已。大抵正道異端相爲消長,楊墨之道不息,則孔子之道不明,而姦言邪説得以誣罔民聽、塞絶正理。正理絶滅,不惟禽獸食人,人亦將相食,此孟子之所以懼而不容不辯也。閑者,防閑之義。距楊墨、放淫辭、闢邪説者,即所以閑先聖之道也。天下之治亂,其源實出於人心。邪説一溺於其心,則發於心而害於事,發於事而害於政,蓋必然之勢也。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綱。一念差則一事壊,一目隳則大綱亦從而隳,此邪説所以不可不闢,人心所以不可不正也。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驅猛獸,孔子作《春秋》,事雖不同,而其救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極,則一孟子之心,亦三聖之心也。言既終,復謂能言距楊墨者,即聖人之徒。蓋所以勉天下學者,皆以闢異端、扶正道爲心,庶幾生人之類不淪胥於禽獸,此孟子之功所以不在禹下也。

漢武帝建元元年,董仲舒對策曰:‘《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春秋·公羊傳》:‘隱元年,春,王正月。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仲舒蓋借此而言,以明天下道術當統於一。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爲,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復進。邪辟‘辟’,原本作‘闢’,元代俗體字,徑改之,下同。之説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臣按:此武帝即位之初也,是年丞相綰奏:‘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亂國政,請皆罷。’奏可。而質之本傳,則仲舒實發之。申、商、韓非,皆爲刑名之學,而秦與儀則爲縱横之學者也。鞅之相秦,廢井田而開阡陌,以術欺鄰國,而襲破其師。刀鋸斧鉞之刑横加無罪,臨渭論囚,水爲之赤,其慘覈少恩可知矣。申、韓之術大抵類是。而儀、秦以辯舌捭闔時君而傾亂人國,此五人者,皆生民之蠧而正道之賊也。以其所挾,往往徼一時富貴,故後來之士企而慕之。漢初,游説之士若蒯通、朱建輩,大抵踵儀、秦故轍,而儒者如賈誼、晁錯,亦皆明申、韓。先王之道,闇鬱不明,雖通逹之士不免没溺於異學。當是時也,不有仲舒昌言排之,道術何自而一乎?故先儒推論其功,以爲不在孟子下,詎不信然。惜武帝雖略行其言,終不能寘諸丞弼之地使綱紀世教。而嚴助、朱買臣輩以縱横進,張湯、杜周之徒以刑名用。晚年巫蠱之禍,父子不能相保,則一江充實爲之,其人蓋兼刀筆口舌之能者也。吁!有天下者可不深監乎此。

司馬遷曰:武帝時人,作《史記》。‘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爲謀。’

臣按:百家之學,惟老氏所該者衆。今摭其易知者言之:‘曰慈,曰儉,曰不敢爲天下先。’曰‘無爲民自化,好静民自正,無事民自富,無欲民自樸,無情民自清’,此近理之言也。曹參以之相漢,收寕一‘一’,嘉靖本、陳本、四庫本作‘壹’。之效。文帝以之治漢,成富庶之功。雖君子有取焉。曰‘玄牝之門,爲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此飬生之言,而爲方士者祖焉。曰‘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此陰謀之言也,范蠡用之以取呉,張良本之以滅項,而言兵者尚焉。曰‘大道廢,有仁義。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首’,原誤作‘者’,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此矯弊之言,而放蕩者宗之。至其‘以事物爲粗迹,以空虚爲妙用’,蒙莊氏莊,周也。因之,以荒唐繆悠之辭譁於世,而清談者傚之。自其近理者言之,固在所可取,然皆吾聖人之所有也。下乎此則一偏一曲之學,其弊有不勝言者。飬生之説則神仙方藥之所自出也,陰謀之術則申商韓非之所本也,放蕩之害至劉伶、阮籍而甚,皆晉人清談之禍,至王弼、何晏而極。弼,魏人。晏,晉人。皆以惑亂世,主斲喪生民。雖老、莊之學,初未至此。然本源一差,其流必有甚焉。以是言之,曷若由堯、舜、周、孔之道爲無弊哉!或謂自漢以來,有黄、老之稱。黄帝,亦聖人也,其道與老子均乎?曰:此猶醫師之宗神,農巫歩之祖,大禹非其傳之正也。或又謂文帝用黄老而天下安,武帝用儒術而海内耗,則儒術果不逮黄老矣。曰:非也。清静慈儉,老氏之所長,而文帝用之,故其効如此。然亦富之,而未及教也,使其用孔子之道,則其成功豈止是哉?若武帝之於儒術,特崇其名而已,而所以斁耗生民者,則神仙、刑名、兵家之罪,儒術何爲‘爲’,陳本、四庫本作‘與’。焉?臣不得以不辯。

漢《郊祀志》:‘自齊威、宣、威王、宣王。燕昭王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秦始皇至海上,方士争言之。始皇如恐不及,使人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爲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游海上。後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會稽,竝海上,幾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不得,還到沙丘,崩。’

漢武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李少君以祠竈卻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嘗自謂七十,能使物卻老,善爲巧發奇中。言上:‘祠竈皆可致物,物,謂鬼物‘物’,四庫本作‘神’。。而丹砂可化爲黄金,成以爲飲食器則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迺可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黄帝是也。’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而事化丹砂諸藥爲黄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爲化去不死,使人受其方,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言神事矣。明年,齊人少翁以方見上,拜爲文成將軍,以客禮禮之。文成言:‘上即欲與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不至。’廼作畫雲氣車,又作甘泉宫,中爲臺室,畫天地泰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餘,其方益衰,神不至。廼爲帛書以飯牛,陽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書,殺視得書。天子識其手跡‘跡’,原脱,今據嘉靖本、陳本補。,謂所書手跡‘手跡’,嘉靖本、陳本作‘事迹’。也。於是誅文成,隱之。其後又作栢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欒大者,故與文成同師。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説。大爲人多方略,敢爲大言。言:‘臣之師曰:黄金可成,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廼拜爲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印。以衛長公主妻之,大見寵。數月,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掔,搤與扼同,掔與腕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齊人公孫卿又言:‘黄帝鑄鼎荆山,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黄帝,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黄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五利不敢入海。而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不讎,無騐也。上廼誅五利。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仙人迹緱氏城上。天子親幸緱氏,視迹,問卿:‘得無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寛假,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宫館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後上東廵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廼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還至奉高泰‘泰’,原作‘太’,今據嘉靖本改。山,邑名。封泰山,無風雨,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東至海上望焉,復遣方士求神人采藥以千數。公孫卿言:‘仙人可見,上往常遽,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爲館如緱氏城依其制度,置脯棗,神人宜可致。且僊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作飛廉、桂館二館名,甘泉作益夀、延夀館,使卿持節設具而候神人。廼作通天臺,置祠具其下,將招來神仙之属。後五年一祠‘祠’,四庫本作‘祀’。泰山,十二歲徧於五嶽四瀆。方士之候神、入海求蓬萊者終無驗。公孫卿猶以大人之迹爲解。天子覊縻不絶,幾遇其真。幾與冀同。太始四年,上耕於鉅鹿,還幸泰山,脩封禪,祀明堂,見羣臣。乃曰:‘朕即位以來,所爲狂悖,使天下勞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請皆罷斥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於是悉罷諸方士候神人者。是後,上毎對羣臣自歎:‘曏時愚惑,爲方士所欺。天下豈有仙人?盡妖妄耳。節食服藥,差可少病而已。’

臣按:神仙之説,自戰國始。燕齊之君,嘗求之不驗矣。而秦皇帝復求之,秦皇帝求之不驗矣。而漢孝武復求之,以孝武之髙明英傑,而長生不死之欲一動乎中,遂爲方士所愚,惑猶玩嬰兒於股掌之上,豈不異哉!晚更巫蠱之變,壯心摧落,悔志始萌。乃知平日所爲無非狂悖,而以方士爲妖妄,盡斥罷之。是時年幾七十矣,海内已虚耗矣,乃始自咎其非,不亦晚乎!然迷而能復,猶賢於始皇之終不悟云。

成帝末年,頗好鬼神。上書言方術者,皆得待詔。谷永説上曰:‘臣聞明於天地之性,不可惑以神怪。知萬物之情,不可罔以非類。諸背仁義之正道,不遵五經之法,言而盛稱竒怪鬼神,廣祭祀之方,求報無福之祠,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終之藥者,皆姦人惑衆,挾左道,懐詐僞,以欺罔世主。聽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求之,盪盪如係風捕景,終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聽,聖人絶而不語。唯陛下距絶此類,毋令姦人有以窺朝者。’上善其言。

臣按:谷永此疏,足以盡方士欺詭之情矣。使武帝時有爲斯言者,或可以開帝意之惑乎?然則永所謂天地之性、萬物之情者,何也?曰天地雖大,萬物雖多,其所不能違者,陰陽而已。故春夏不能常春夏而有秋冬焉,旦晝不能常旦晝而有暮夜焉。闔闢之循環,往來之更代,此天地之性也。榮必易之以悴,盛必繼之以衰,有終則有始,有殺則有生者,萬物之情也。天地以體言,故曰性;萬物以用言,故曰情。人在天地間,是亦一物耳。而爲神仙之學者,則曰‘吾能長生而不死’,有是理乎?善乎揚雄之説也:‘或問人言仙者有諸?曰:吾聞宓犧、神農没,黄帝、堯、舜殂落而死,文王畢,畢,地名,文王所葬。孔子魯城之北孔子葬處,獨子愛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合永與雄之説,則知長生之爲虚誕也明矣。而後來者猶甘心而不悟,哀哉!

漢光武信讖,多以決定嫌疑。議郎桓譚上疏曰:‘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爲本,非有奇怪虚誕之事。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圖書,謂讖緯符命之類。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宜垂明聽,發聖意,屏羣小之曲説,述五經之正義。’帝不悦。其後,有詔會議靈臺所處。帝曰:‘吾欲讖决之,何如?’譚嘿‘嘿’,四庫本作‘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良久乃解。

臣按:光武之中興,其先有以赤伏符來上者,赤伏符者,圖讖之名。帝於是篤信之。始以之命三公,又以之定郊祀,終以之斷封禪焉。不知六經者,先王之格言;而讖緯者,末世之邪説。張衡以爲起於哀平之間,蓋得之矣。新莽之居攝也,假稱符命,以惑衆聽,因以行其簒竊之謀。光武誅新復漢,宜削滅其書以絶禍本可也,乃以赤伏之驗,崇信而表章之。夫異端小數,豈無或驗?要非六經之法,言先王之正道。故劉歆見之而改名,公孫述因之而僭畔。是徒足以起亂臣賊子之心而已,更何益於世教哉?自光武好之,而東都儒者鮮不傳習,至引之以釋經,謬妄爲甚,後之爲正義者復祖焉。故先朝名臣歐陽脩乞詔儒臣悉取九經之疏,刪去讖緯之文,以其害道故也。聖明之君,有志於扶持正道者,誠取脩言施行之,則所益多矣。

初,明帝顯宗也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書及沙門以來。其書大抵以虚無爲宗,貴慈悲不殺,以爲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鍊精神,以至爲佛。善爲宏闊勝大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圖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

臣按:此佛法入中國之始也。是時所得者佛經四十二章,緘之蘭臺石室而已,所得之像繪之清涼臺、顯節陵而已。楚王英雖好之,然不過潔齋修祀而已。英尋以罪誅,不聞福利之報。其後靈帝始立祠於宫中,魏晉以後,其法寖盛,而五胡之君,若石勒之於佛圖澄、苻堅之於沙門道安、姚興之於鳩摩羅什,往往尊以師禮。元魏孝文,號爲賢主,亦幸其寺修齋聽講。自是至於蕭梁,其盛極矣。而其源則自永平始,非明帝之責而誰哉?

魏正始中,尚書何晏好老、莊書,與夏侯玄、荀粲、王弼之徒競爲清談,祖尚虚無,謂六經爲聖人之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慕效,遂成風流,不可復制。正始,魏主曹芳年號。是時,司馬懿專國,晏蓋曹爽之黨。

景元中常道鄉公年號,中散大夫嵇康好言老、莊,與阮籍、籍兄子咸、山濤、向秀、王戎、劉伶相友善,號竹林七賢。皆崇尚虚無,輕蔑禮法,縱酒昏酣,遺落世事。籍居喪飲酒,無異平日。當時士大夫争慕效之,謂之放逹。未幾,魏禪于晉。

晉武帝太康中,王戎爲司徒,王衍爲尚書令,樂廣爲河南尹,皆善清談,宅心事外,朝野争慕效之。衍與弟澄好題品人物,澄及阮咸、謝鯤、畢卓等皆以任放爲逹,醉狂裸體,不以爲非。初何晏等祖述老、莊立論,以爲天地萬物皆以無爲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存者也。衍等愛重之,由是士大夫皆尚浮誕,廢職業。裴頠著《崇有論》以釋其蔽,然習俗已成,亦不能救。未幾,惠帝立,晉室大亂。劉聰、石勒據‘據’上,四庫本衍‘遂’字。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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