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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昏暗中,星星点点,亮着飘絮般摇曳着的几点鬼火。浩浩荡荡,有水波轻轻拍打着河岸,红色的波涛中依稀有鬼怪的嘶啼,如泣如诉。浑浊不堪的天宇倒映在腥秽鲜红的河水,有风漾起暗色的漩涡,亦拂动河畔摇曳如鬼魅的招魂幡。这一片诡异凄冷的疆域,除了这殷红如血的川流,便只剩下冷风、破幡和僵蚓虬龙般的枯萎草木,风过幡摇,又带起一阵凄迷鬼哭。
这里便是放逐渊,一个被流放、被遗弃的地方。
然而在这本不该有活人的鬼界,在这沉淀了千百年魂灵的无奈与怨念的河水边,偏偏出现了一个满身活气的人。
“……‘行十余里,广布数尺,流向西南’……‘其水皆血’……”
站在河畔的红衣男子凝视着滚滚滔滔消逝在西南一片昏黄雾气中的流水,语声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附近的鬼怪听:“这便是《宣室志》中所说的奈河了么……”
只听一阵欸乃棹响,却是一筏青竹小舟排开河上黄雾靠了过来,舟上一名黑衣摆渡人探出手中黑黝黝的一柄棹抵住河岸,青竹船摇了几下便停稳,那人这才长起身子,只是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身材倒是颇为高大。
半晌,斗笠下传来一声问询:“见到你要找的人了么?”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但度其语中意,摆渡人竟似与那红衣男子相识。
红衣男子抬起头,白皙如玉的俊面上却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道:“想来那人并未离世亦或是早已转而投胎,我在那轮转镜台前等了许久,险些惊动了鬼差,也未能得见他一面,唉……”
摆渡人倒也未再多问,只淡淡道:“那便上船罢,生人不可在鬼界多耽,我送你回去。”斗笠微微向上扬起,似是瞥见红衣男子唇角边不以为意的一抹浅笑,他又补充道,“……妖也一样。”
红衣男子微笑一僵,眼中一丝惊诧闪过,讶然道:“你看得出?”
摆渡人轻轻一笑,笑声中带出几许沧桑:“活着时看不透,死了反倒看得彻了。”说着一叹,过了片刻又道,“上船罢。”
红衣男子微微颔首,足尖不过一点,人已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落在了青竹舟上,小船不过略沉少许,竟是半点不曾晃动。摆渡人却毫不惊讶,只拿棹在河岸一顶,青竹舟便缓缓荡向了河中。
黄雾渐渐在二人身后合上,遮住了那一片荒芜的放逐之土,亦隔绝了阵阵鬼哭。静谧中,惟闻舟下细微的水流和摆渡人划动浆棹的声响,四周雾气合围,这一筏小小的竹舟便好似自成了一个世界。
过了许久,只听摆渡人忽道:“你要找的那位故人……可是对你十分重要?”
红衣男子坐在舟中本自发怔,听他这般问话,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他是我的……师弟。”
摆渡人点了点头,又道:“既是兄弟,缘何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红衣男子微微垂下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苦涩,轻声道:“原本是兄弟,现下却是天各一方了。”
摆渡人不再多问,只鼓动双臂埋头划起双棹,又过了许久,周遭的雾气愈来愈暗沉,棹声中又听见他缓缓道:“我亦有一位兄弟,我们自小便在一处,彼此便如对方的手足一般,如今倒也是……生死两茫茫。”
鬼界从无生人,这摆渡人在奈河上操持青竹舟来往人鬼两界,自然也是鬼界的一名差役。死后的世界自是静谧无声,生时的往事却是鲜活如昔,许是难得一见的生人勾起了往昔的回忆,那摆渡人轻轻叹了一会儿又道:“我那兄弟自小便极是古灵精怪,于家学一道胜我极多,我二人的父亲本就是村中盗……干那营生的一等好手,我们从小便跟着他学了不少。只是有一年,爹他不知去了何处,归来后便变得痴痴傻傻,村外有人便说是他干多了恶事损了阴德,才落得个这般下场。我兄弟听了不忿,索性便接过爹的衣钵,我自然与他一道,当时只觉得那些营生虽说不好宣之于众,却也是济世救人的一个法子……”
“却不知是什么营生?”红衣男子忽道。
摆渡人愣了一下,手中棹也停了下来,似是有些耻于说明,沉默了许久后叹了一声方道:“也罢,都是些过去的事,便说与你听也无妨。我们一家乃至全村全族的人,干的都是一个营生,我与我兄弟自幼学的便是风水堪舆之术,盗墓掘财之法。这本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与我兄弟那时只觉得拿死人用不到的财宝接济活着的人,方使宝物用得其所,虽说是盗,却也占了个‘义’字。可死后方知,便是死人亦有其牵念,我们一族的人将其牵念之物盗走,惊扰了死者魂灵,当真是大逆不道却不自知,然而鬼界却是将其一笔一笔记在了生死簿上!”
红衣男子讶然道:“莫非你当这差役便是……”
“你猜得不错。”摆渡人微微颔首,沉声道,“我族中人向来阳寿极短,长寿者亦活不过三十岁,死后还要在鬼界充当差役直至罪孽赎清方可再入轮回……”
沉痛的叹息后便是又一阵的沉默,那摆渡人立在船头望向河面,手中浆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红色河水中搅荡。
红衣男子亦不去打搅,只静静地坐在舟中,双眼也看着舟边漾开的红色波纹。
过了半晌,摆渡人才又将话续了下去:“我族中人皆知命不长久,活着时自然不甘。我兄弟二人亦是如此,后来……我重病在床,他更是多了一层执念,便是要找到长生之法令我与全族的人摆脱短寿的宿命。我将死之时,他仍在外奔波……如今我身在地府,方知无论什么长生之法也无法洗清我们一族的罪孽,可他却要等到了此处才能知道了……”
红衣男子眉头微蹙,摇头道:“等到了那时,知道又有何用?”
“你说的何尝不对?”摆渡人叹道,“更叫我牵挂的便是我那兄弟的闺女,那丫头可怜得很,她爹娘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只恐有朝一日他们死后那丫头伤心,是以总远着她,平日里也只有我陪着她多一些,如今却不知小丫头过得怎么样……”
说话间却见前方黄雾渐渐亮了起来,更有河水拍岸和隐隐人声,那摆渡人道:“酆都便在前面,是时候回人界了。倒是劳烦你,听了这许久的陈年旧事。”
红衣男子起身道:“何来劳烦一说?反倒是我当道声多谢,若非你指点,我又如何知道轮转镜台的位置,若无你在此摆渡,我又如何能轻易往返鬼界。大恩在前,还不知如何相报,哪里有什么劳烦?”
摆渡人笑了笑,淡淡道:“死生有别,我倒没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你若真过意不去……那便替我看一眼那个小丫头,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便是报答我了。”
红衣男子毫不迟疑,当即拱手道:“一言为定。”
于是,故事便由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一、韩菱纱
一弯清亮河水日夜不止,从韩家村外绕过流向东南,虽说已是凌冬,村头那棵老榕却仍叶茂如盖,绿得旺盛。几只麻雀许是在这寒冬找不到吃食,兀自在枝头啾啾闹个不休,忽地一道青光自空中落下,狂风大作,刮得树梢一阵乱摆,顿时将它们吓得四散惊飞。
叶响沙沙中青光散去,从中走出一名背负长剑的男子,此人身材修长,只着一袭单薄红衣,广袖长裾,在这严寒季节亦是若无其事。一头乌发如浓墨般泼洒身后,尽显潇洒肆意,摇曳间露出白皙的面容,但见长眉如飞,双目似潭,眉宇间虽带仆仆尘色,却也难掩其清举风骨。
他立在树下顾盼良久,直至瞥见村口竖着的石牌上“韩家村”三个大字,面上才微微露出一丝喜色。只是还未迈开脚步,忽听得头顶有人叫道:“喂,你是谁啊?到我们韩家村来做什么?”
那声音既清且脆,还伴着几记叮铃声响,红衣男子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个女童,恰坐在老榕的一枝树杈上。那女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张小脸白白嫩嫩极是惹人怜爱,脑袋上还扎着两个圆鼓鼓的发髻,发带上坠着几个小铃铛,随着她说话一晃一晃,不时发出叮铃叮铃声,颇为有趣。
红衣男子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爬的那么高,不怕下不来么?”
女童一听,顿时鼓起面颊哼道:“少瞧不起人!本女侠能上来,自然也能……也能下去,要你多话!”虽说如此,那双明眸中却分明满是踟蹰,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色厉内荏、言不由衷。
红衣男子眼中一抹促狭笑意闪过,故意又道:“那便不多打搅女侠的雅兴了。只是敢问一句,不知此处村家哪里可以借宿?天色不早,我可饿得很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咕咕腹响,只是这声音不是出自“饿得很了”的男子处,而是传自头顶。那女童迎着红衣男子忍俊不禁的视线,一张包子脸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叫道:“是啦,是啦,我韩菱纱就是只学会了上树没学会下树,那又怎么样!本女性天资聪颖,再过一会儿肯定会悟出来如何下去,一顿饭不吃又不会饿死……唔……”说话间又是一阵咕咕肚叫,顿时将她越来越小声的辩解压了下去。
红衣男子一面莞尔一面摇了摇头,忽地一挥袖,一股风便卷了上去,只听一声惊叫,霎时间便只剩头顶树杈轻摇,树上的女童却已到了他怀中。
“你刚刚说……你叫韩菱纱?”低头看着那张满是惊诧的小脸,红衣男子一双温润如玉的眼中漾着淡淡喜意,“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男子便是玄震,他自回到人界后数年间便不断在江湖奔波,只为寻找到自己的师弟云天青问明婵幽之女的下落。谁知云天青与夙玉自离开昆仑山后便杳无音信,他找遍中原也不曾探明他们的去处,心中不免猜测这二人是否已不在人世,是以才特往鬼界一去,幸得奈河上一名摆渡人相助,寻得轮转镜台,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云天青的身影,只得无功而返。即便如此,他仍是十分感激那摆渡人,是以才应下替其返回人界一探侄女的愿望。
自出了酆都,他便御剑向南,循着摆渡人所说的方位寻找韩家村。那摆渡人生前是名盗墓客,所居住的村子极是隐蔽,他找到此处本已很是高兴,想不到还没进村就遇到了要找的人,心中更是惊喜无比。
当下他将那女童放在地上,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忽觉衣袖一紧,却是被那女童抓在了手里,只听她俏生生地道:“大仙,你收我为徒罢!”
玄震顿时啼笑皆非,故作无奈地摊一摊手:“女侠,我可不会下树的本事。”
韩菱纱小脸通红,拽着他袖子道:“大仙别取笑人家,你那么厉害,能变出大风,肯定还会别的,我……我想学长生不老之术!”
玄震一怔,忽地想起了奈河上摆渡人说过的话,满腔促狭之意顿时淡了许多,望着韩菱纱的眼神也是一变。想不到一个稚子也会为了家族宿命有这般志向,他在心中微微一叹,正色问道:“你为何想学长生之术?”
韩菱纱小脸也绷了起来,十分严肃地道:“我想让村子里的那些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都活下去,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掉了……”说到此处,许是想到了故去的人,她眼圈已经红了。
玄震眉头微蹙,蹲下身轻轻抚着她头顶:“傻丫头,你以为长生不老是那么容易的么?延寿之法虽有,却不能改变你们一族的命……若是真想活久一些,便告诉你们一族的人,别再盗取死人的东西了。”
韩菱纱一愣,撅起小嘴道:“你……你是不是看不起盗墓人?我们、我们比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强多啦,我伯父说过,劫富济贫是侠者所为,那些东西死人又用不到,拿去救济活人有什么不对!”
玄震有心辩驳,但想起摆渡人曾说过的不能将鬼界之事泄露的告诫之言,只得摇头将哽在喉头的话又压了下去,转了话头道:“罢了,长生之法我确是不会,不过若是能修习仙法,或许能强健身体、增延寿数,我传你一些,可好?”
韩菱纱一听,原本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喜孜孜地笑道:“好啊好啊,多谢大仙!”说着不伦不类地拱了拱手又福了福身。
玄震哭笑不得:“不过是些粗浅法术,算不得什么。”说着便将幼时所学的一些法诀念给她听,韩菱纱这小丫头颇为聪慧,重复几次后便已将口诀尽数背下,只是迫于年龄所限,许多艰深之处不能领会,玄震亦不做强求。
待到她娓娓将口诀背过一遍,玄震又道:“我受一位朋友所托,代他前来看望你,你若是还有什么心愿便一并告诉我,若是力所能及,我自会帮你达成。”
“有人要你来看我,是谁?”韩菱纱好奇地瞪着一双乌黑大眼看过来。
玄震摇头微笑:“那人并不愿你知道他的姓名,你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不说就不说,好稀罕么……”韩菱纱嘟起嘴小声嘀咕了几句,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我想要什么你都肯给我,是么?”
玄震微微颔首:“若是力所能及,自然拿来给你。”
“唔……那我想要——”韩菱纱想了一想,拍手道,“有了,我们南方从来没有下过雪,听伯父说,北方下起雪来可美了,昆仑山上的雪尤其好看,他以前说要带我去看的,现下……”似是想到了极为难过之事,那张明亮的小脸上笑容黯了几分,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过来,笑嘻嘻地续了下去,“现下便劳烦你给我带些昆仑山上的雪罢!”
昆仑山么……玄震犹豫了一下,看到面前女童极是期待的模样,终是笑了起来:“好罢,那便一言为定。”
二、慕容紫英
白雪皑皑,霸占着昆仑山连绵数千里的山峦,数不尽的层峦起伏中有一处靠近沙漠的山峰,却是极为难得的和暖如春,不但不见半点冰雪痕迹,还遍地芳草、绿树成荫,更有清澈水流自峰顶直泻而下,注入山下的一片小小绿洲。
反观近旁的另一座山峰,却是银装素裹,不见半点绿色,日光映着雪地,勾勒出晶亮的山峦轮廓,与对面那座绿森森的山峰相映成趣。峰顶是一片极为空旷的平地,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更显冷寂,倏忽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冰雪片片,簌簌声响里更还夹进了一阵隐隐人语之声,随风四散,支离破碎。
昆仑山本就极寒,山顶更是多风,几乎不见任何鸟兽,此时竟会出现人声,当真古怪之极,若是有旁人在此,只怕要当做是山精鬼怪作祟吓个半死。狂风渐缓,卷在其中的人声便清晰了起来。
“……慕容紫英,今日之事你可得铭记在心,师公说过,男儿处世不可逞一时之能。只为了夙莘师叔的几句激将之言便莽撞行事,当真是愚不可及——阿嚏!”
语声稚嫩,传自峰顶一块大石后,石后只有一人,身材瘦瘦小小,个头还没有背上的剑匣高,竟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子,那小孩穿着很是单薄,只有一袭蓝白长袍裹在身上,那道袍还颇为宽大,灌满了风后冷飕飕的,引得他更是喷嚏连连。
不过即便如此,那张冻得青白的小脸上仍是努力维持着一派正经的神色,冒着风雪仍孜孜不倦地对着自己谆谆教诲,只是偶尔瞥向对面绿森森的山峰时那双晶亮的凤目中才闪现一抹郁卒之色。
这小孩名作慕容紫英,乃是昆仑山琼华派承天长老宗炼的徒孙,他自幼被家人送上昆仑,因天资过人被宗炼长老一眼看中,虽是年纪尚小,但修行亦不算浅薄。
当年琼华派与妖界一战,惊动天下,然结局却是让人唏嘘不已,掌门太清真人殒身不说,派中年长一辈的弟子更是折了过半,宗炼长老唯一的入室弟子便也死在那一场战役之中。是以慕容紫英虽是挂名在那名入室弟子门下,实则却是师承宗炼道人。宗炼自那一战后身负重伤,疗养多时亦不见好转,他自知时日无多,是以待慕容紫英格外全心全意,恨不得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于他,慕容紫英亦是将自己这位名为师公实为师父的长辈当做最尊崇最亲近之人,修炼时也颇为用功,从未教宗炼失望。
只是昆仑山上修行极是清寂,派中弟子又少有同龄之辈,他一个小小孩童,自然有时也会觉得无聊。近来宗炼旧伤发作,避入清风涧疗养,将他托付给了派中一位师叔夙莘。这夙莘本是前任掌门太清真人的入室弟子,又是当任掌门夙瑶的师妹,在琼华派中身份亦算得上不凡,只是性子却颇为古怪,常常肆意妄为,教掌门夙瑶苦恼之极,门中很多弟子亦十分不满。慕容紫英落到了这人手中,每每被她耍得团团转,心中总是苦不堪言。
这日,夙莘从山下又带回许多美酒吃食大吃大喝,见慕容紫英这小孩子站在一旁盯着一包糖果十分入神,便笑嘻嘻地说要考校考校他,若是通过了考校,不仅糖果大大的有,这些吃食也分他一半。慕容紫英在山上跟着宗炼茹素数年,当下便十分意动,犹豫之时夙莘又故意在旁言语相激,果然他便上了钩,一口应下。
夙莘当即出了个难题,要他御剑到对面的山头采一种名为“醉仙”的药草,说以此草酿酒格外醇香。慕容紫英心里自是犯难,他上山数年从未离开琼华派一步,虽是通晓御剑之术但却从未践行过,如今要他孤身一人御剑到别处去,不由得便有些踟蹰,可一抬眼瞅见夙莘师叔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小小心中那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当下便十分倔强地背起剑匣出了山门,于是……便落得个现如今真力耗尽、只能望着对面的山头叹气的下场。
他正在雪地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自怨自艾,忽听得峰顶狂风大作,竟渐有成旋之势,接着便看到一道青光从天际飞来,恰恰落在了旋风中心,顿时风眼便炸了开来,霎时间寒风如刀,冰雪成块,四下纷飞。雪粒击在面上生疼,但慕容紫英却呆呆站在石后顾不得揉上一揉,一双凤眼瞪得老大,望着雪地上从青光中缓缓走出的那个人。
那人观年纪不过弱冠,满头青丝随风乱舞,透着十二分的潇洒肆意,偶有雪花落在他玉像般精致的眉梢眼角,转瞬便融成一片透明,他一身红衣映着茫茫白雪,宛若盛开在冰冷空气中孤芳自赏的梅,一出现便夺去了这季节全部的光彩。
他莫不是……师公曾说过的深山雪妖?慕容紫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男子,心中不期然飘过了这个念头。
正想着,忽觉鼻中一阵发痒,还未来得及掩住,又一声喷嚏早已“脱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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