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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自发起义(梭)
乞丐向梭温随意地挥挥手,表示再见。
他又指着晚餐剩下的东西说:“您要是饿就把饼子带走。”不一会儿,他消失在树林里。
梭温起身,朝老高指引的方向走去。这是迷人的时刻,用河黄州农民的老话叫作“清晨的叽叽喳喳”,布谷鸟和麻雀在叽叽喳喳。梭温顺着昨天来的小路走,走出树林来到有石头十字架的那个路口。告示还在那里,在朝阳下发白,仿佛很欢快。他想起告示下方还有几行字他没有看清,因为字体太小,当时的光线昏暗。他走到十字架的底座前,果然,在告示下方,在最下面,还有两行小字:
前乱民头目梭温一旦被发现,将被立即处死。
签署人:令极化
连长、帝国上尉、远征队指挥
“令极化!”梭温说。
他站住了,紧盯着告示,凝神深思。“令极化!”他重复说。他走开,又转身瞧十字架,然后又走回来,再一次看告示。接着他慢慢走远。如果有人靠近他就会听见他在低声念叨:
“令极化!”
他走上一条深深的凹路,从那里看不见在他左边的庄园的屋顶。他顺着一个小山丘走,山丘上全是开花的荆豆,是一种长着长刺的品种。山丘顶上有一个尖尖的土堆,当地人称作“兽头”。在山丘脚下是一片树林。树叶仿佛浸泡在光亮中。整个大自然充满了清晨深深的欢乐。
突然这个景致变得可怕了,好像是猛地杀出一支伏兵。野蛮的喊声和枪声像龙卷风一样袭击充满阳光的田野和树林,从庄园那边升起了浓烟,浓烟中夹杂着明亮的火舌,庄园和小镇仿佛成了一捆燃烧的稻草。这一切突如其来,阴森可怕。宁静转眼化为狂暴,晨惯中突然出现地狱,恐怖骤然而至。口河那边在打仗。候爵站住了。
谁处于这种情况也会像他一样,好奇心战胜了危险感,总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哪怕因此送命。梭温从低凹的小路登上旁边的小丘。在那里他会被人看见,但他能看见四周。几分钟后,他来到小丘顶上,极目眺望。
的确发生了枪杀和火灾。他听见了喊叫声,看见了火光。庄园似乎成了灾难的中心。什么灾难?幸福庄园遭到了袭击?被谁?是战斗吗?也许更是枪决?按照一项法令,齐军经常放火烧掉反叛的庄园和村庄,以示惩罚。例如,庄园和村镇如果没有按照法令砍倒树木,没有在丛林中为帝国骑兵开辟通道,就统统被放火烧掉。就在前不久,河口附近的自蒙庄园就是这样被烧毁的。幸福庄园莫非也是这样?很明显,那项法令所规定的战略通道在口河的丛林和土地上并未实现。这是惩罚吗?占据庄园的先遣队是否接到了命令?这支队伍大概属于绰号“恶魔队”的远征队吧。
梭温站在丘顶观望,山丘四周是枝蔓庞杂的荒野丛林,人称白云山围场,但它像树林一样大,一直延伸到庄园,而且像齐国所有的丛林一样,里面有纵横交错的沟壑、小道、凹路,这是使帝国军队迷途的迷宫。
如果这是处决,那么它一定十分残暴,因为它很短暂。残暴的事总是速战速决的。残酷的内战也具有这种野蛮性。梭温一面作种种揣测,犹豫着该下山还是该留下,一面在聆听、窥伺。这时枪杀的喧嚣停止了,或者说散开了。梭温看到仿佛有一支狂暴和欢快的队伍在丛林中散开。树下出现了令人畏惧的骚动。人们从庄园扑向树林,敲着进攻的鼓点,但不再有枪声。这很像是围猎:搜索、追逐、捕捉,显然他们在搜索一个人。声音显得分散而深沉。话声混杂交错,有气愤的,有得意的,嘈乱而喧哗。他什么也听不清。突然,好比烟雾中显出了一个轮廓,这片喧哗中出现了一个清楚明确的东西,是一个名字,一个被上千个声音重复的名字,梭温清楚地听到这个喊声:
“梭温!梭温!”
人们寻找的人就是他。
突然,在他周围,四面八方都同时出现了长枪、刺刀和军刺,阴暗中还有一面五色旗,他耳边是一片呼声“梭温”,在他脚下的荆棘和树枝中间出现了一些狂暴的面孔。
梭温独自一人站在丘顶,从树林的任何角落都能看见他。他看不清呼喊他名字的人,但是他们都看得见他。如果树林里有一千支枪,那么他就是枪靶。他只看见丛林中那些狂热地盯住他的眼睛。
他脱下帽子,将帽檐卷起,从一株荆豆上摘下一根长长的干刺,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饰结,用长刺固定位卷起的帽檐,将饰结固定在帽子上,然后重新戴上帽子,前额和饰结都露在外面。他大声说话,仿佛听众是整个树林: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是梭温!起义军的上校,洪国军的少将。你们动手吧。瞄准!开枪!”
他两手拉开山羊皮外衣,露出胸膛。他朝山下看,寻找瞄准他的枪口,却看见四周的人都向他鞠躬。
他听见响亮的喊声:“起义军万岁!将军万岁!人民万岁!”
与此同时,帽子被扔上半空,军刀在欢快地挥舞,丛林里举起了一木棍,棕毛软帽在很顶舞动。
据传说,在古老的安兴岭森林里,有一种奇异的生物,一种有几分像人的巨型动物,希伯来人把它视作可怕的野兽,萨文逊人视它为神灵的化身,因此它有时被消灭,有时被崇拜,全凭运气。
梭温此刻的感受大概与这种生物类似;他原准备被人当作恶魔,却突然被人奉为神灵。
那许多闪着逼人光芒的眼睛盯着梭温,流露出一种粗野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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