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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堆满了铅灰色的云,阴晦得像是能塌下来似的,而坤宁宫嵌在这苍茫之中,就像是雪中的一滴血。
皇后似乎早已等候萧丞多时了,一听他到了就宣进了殿,表情却在看见他身后的锦一后微变。
殿内没留太多的人侍奉,锦一进去后,便跪在地上,诺诺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泰然自若地坐在宝座上,也没让她平身,等她跪着,看样子是不打算理睬她,转而问起了萧丞,道:“听闻近日朝中正值多事之秋,难得厂臣还能记得起来看本宫。怎么,厂臣带个奴才来是什么意思”
“娘娘前些日子不是让臣找个人么。”萧丞站在锦一的旁边,神色淡然,“臣给您带来了。”
皇后略思量,想起是宁妃的事,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啜了口清茶才继续道:“此前厂臣不是说,都交给你料理么?把人带来算什么意思?”
“臣念着娘娘前儿凤体违和,不愿娘娘再为些琐事伤神,这才自己做了些主。不想,却令娘娘对臣有些误会”闻言,萧丞的笑敛了几分,眉眼间也仿佛染了些许惆怅,“臣只是希望娘娘能体察臣,臣对娘娘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的确,在这件事上,皇后对他的做法多少是有些不认同的,能一了百了的事,何苦再留个活口来给她添堵呢。
其实说到底,她也是做贼心虚。此前宁妃那么一闹,多多少少令她心有不安。萧丞又不愿让自己插手,所以尽管她向来对他信任有加,也难免心怀芥蒂。
可是再看萧丞,他瞳仁清澈,全然没有半分欺瞒的模样。反倒是字字句句为自己着想,看来,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这么一想,皇后倒是对他愧疚起来。自己和她们陈氏都是靠着萧丞的扶持才能走到今天,于是起身朝他走去,示好道:“厂臣想到哪儿去了,本宫怎么会对你有误会。这个奴才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办事妥帖,本宫向来是知道的。”
“还是由娘娘亲自处置吧。”萧丞却没有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推脱道,“若是没别的事,臣先行告退了。”
皇后见他真的就走了,更觉得自己错怪了他,再转眼一看地上碍眼的锦一,全当都是因她而起,把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不悦地踢了踢她,“狗奴才,你倒是好好给本宫说说,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一身子弱,被她这一脚踢得倒在了地上,费力地重新跪好后,她的头伏得更低了些,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回禀娘娘,前些晚上奴才碰见了一名宫女,揪着奴才不放,说的净是侮辱娘娘的话。奴才虽没有那份荣幸,能侍奉娘娘,但娘娘是这大明的皇后,后宫之主,更是奴才的主子,有哪个奴才容得旁人说自己主子的不是,所以想将她带来,交给娘娘的,可是却被拦了下来,说是怎么能让这种事扰了娘娘的兴致,奴才也因此被罚了一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立刻来找您了。”
皇后本就是爱听些阿谀奉承的话,听她这么一说,怒气也消了消,描得精致的蛾眉微微一抬,问道:“那她是如何侮辱本宫的?”
锦一不慌不急,徐徐道:“娘娘,您就别取笑奴才了。奴才的脑子忙着装娘娘的好都装不下,哪还有地儿放她那些鬼话呢。”
这话果然讨了她的欢心,吃吃笑了起来,倒忘了罚她的事,“你这狗奴才,瞧着不起眼,说话却比那些废物顺耳多了。”
“是娘娘娴静端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颂赞,可惜奴才嘴拙,找不到任何能配得上娘娘的词。”
皇后被夸得飘飘然,掩着嘴笑个不停,“既然你一心向着本宫,那便留在这坤宁宫,伺候本宫吧。”
锦一一怔,委实没预料到这皇后会把自己留在她的身边,大概是马屁拍得用力过猛了吧。
“能跟在娘娘的身边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奴才感激不尽。”她顿了顿,尝试着看能不能让皇后放过她,“可是奴才最近身子不好,要是把不好的东西传给了娘娘,奴才就是死也不担不起这罪啊。”
结果这话过了皇后的耳朵,又成了另一番意思。她颔了颔首,同意道:“离新年还有五六日,你就先好好养身子吧,过了年再来也无妨。”
“……叩谢娘娘。奴才定会竭尽所能,好好服侍娘娘,为娘娘分忧解难。”
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锦一走出坤宁宫时,步子都是虚的,走得偏偏倒倒,若是风再大些,似乎就能将她吹倒。她倚着影壁,想要歇一会儿。
不过是进了一次坤宁宫,怎么所有都化为乌有了。一想到再过几天,她的颈间就会时时刻刻都悬着一把刀,每走一步就要担心下一刻她的脑袋会不会就掉了,就觉得胸闷得紧,像是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因为萧丞那番故作姿态的话,她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境地上来。可把她放在这个位置,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想要她来替他讨好皇后么?
锦一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作何打算的,一路上又走走停停,从坤宁宫走回去硬是多花了半柱香的时间。
站在外面的邵生见她回来了,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看她脸色苍白,和丢了魂似的,扶了她一把,问道:“怎么样,没出什么大事吧?”
自那晚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碰面。原本以为她跟着督主走了,也算是保了命,不会吃什么苦,可现在看看她这幅模样,倒是生出一些酸楚来,觉得督主也真是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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