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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公、允?”昌郡王气的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一个字一个字似从牙缝里迸出,“崔俣,你这在讽刺本皇子不如你吗!”
崔俣一脸讶异:“在下岂敢?”他顿了顿,似有所悟,正色肃穆道,“在下方才只是直抒胸臆,未有任何隐言,若引殿下误会,在下道歉,对不住,方才是在下——”
“行了!”昌郡王咬牙切齿,这一道歉,岂不更显的自己没度量了!
他胸膛鼓动,气的面色扭曲,本身自带年龄感的纯真可爱悉数不见,华丽衣袍也未能将他的气质衬托的更高雅阔朗。这一刻,他一点也不像个皇家子,倒像是气急败坏,想怒起杀人的恶匪纨绔,丑陋,又恶心。
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狠狠盯着崔俣,又怒又气,空气一时冷滞。
群众的眼光永远是雪亮的,何况在场的没一个普通人,不是高官就是世家,受过的教育,眼界思维非同寻常,政治觉悟私下心眼一点不缺。
昌郡王此行长安没达到预期效果,不甚满意,走之前想干票大的,特意搞了这么个梅宴要压他们,杀鸡儆猴,他们是猴,崔俣就是昌郡王选的鸡。选崔俣不选别人,也是为了折辱他们,表明他们身份门楣再高,在他眼里,其实跟这小庶子没甚差别。
在场所有人意识到的一瞬间,就非常不高兴,愤怒昌郡王轻看他们,也担心崔俣丢脸。毕竟这种时候崔俣丢脸,就相当于他们丢脸,昌郡王一定百般讽刺威压。
没料到崔俣如此有才,临危不惧节节反击,胆色也不缺,敢应昌郡王游戏,也敢直接说:你不如我,我不想欺负你!
真是……真是……好啊!
根本不用多做什么,昌郡王就足够丢人了!
众人围观昌郡王气急败坏的样子,表面与崔俣一样一派严肃,心里其实早笑开了花,继续不要停!这样的对杠可以更多!
之前认识崔俣的,知道崔俣本事的,个个眼睛亮晶晶,私下眉来眼去,同谢闻谢丛丢眼色,好兄弟来了长安,为什么不让咱们知道!下来必须要聚!
不认识崔俣的,立刻起了结交心思,这样的人才,竟是个小门小户的小庶子?谁信!下来必须要好好认识认识!跟谢家走的近?那就更要认识了!
所有人看向崔俣的目光都充满热切,连谢闻谢丛都一样。崔俣已经创造过足够多的奇迹,这一次,希望也能成功!若不然……祖父说过,谢家必护崔俣!
昌郡王这个人很神奇,生气很容易,翻脸也很容易。面色扭曲的愤怒只瞬间,转刻他就安坐下来:“好啊,你体贴我,觉得这不公平,咱们就不这么比。”
就像想到了什么更好的主意,他笑容灿烂,声音缓缓拉长,又阴又冷,带着瘆人寒意:“咱们换个玩法,更简单有趣的。你我都别亲自下手了,还是这些人,拉到这里,你一半,我一半,让他们自己以此规则对射决输赢,如何?我让你先选,剩下的就是我的,大家凭运气,无甚公平不公平……怎么样?”
现场所有人几乎同时抽口冷气。
说的好听,结果不是一样要玩人羊!
这种游戏并非闻所未闻,古来有之,但它只存在于历史话本,存在于即将覆灭的荒唐王朝,正常欣欣向荣有大好前景的朝代,从上到下,从君主到贵族百姓,谁会想着玩这个?
以人为猎射箭,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死囚,若玩者目的是为取乐,就是不对!
此例不可开!
“四弟——”平郡王适时开口,准备劝阻。
昌郡王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得,还是不行,是吧!”
平郡王目光温润:“你虽年纪尚小,课业未齐,很多事因太傅未讲到不明白,但——”
“行了别说了!”昌郡王不耐烦听平郡王说话,但因事先母妃兄长叮嘱,不好不给面子,眼珠一转,又起了个主意,“那这样,咱们在现场选!”
“这里的人——”他手指一划拉,滑过在场所有人,“并非谁都人模狗样的,我之前见过两个,家中受气,无出头之日,估计没几天没会被长辈磋磨死,今日,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指了崔俣:“你和我,各选一个,让他们代替比试,每人射对方一箭,轮流互射,谁最后没倒,算谁赢,谁赢了,我就替谁撑腰,改变他在家族里的地位!”
他看了看平郡王,懒洋洋说:“你也别再拦我,咱们可以先问问这个人意见,若人家敢以性命相拼,愿意以此博一个出头机会,怎么就不行了?你,你们——”他又指了指现场的人,“可不要挡了别人的青云富贵路。”
话毕,他拍拍手,训练有素的手下已经在人群里,请出两个少年。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问他们:“方才我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来,说给这些人听听,你们愿不愿意陪本皇子玩这个游戏?”
他声音高高的,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霸气,就像在问:你们是不是不甘心,想不想一个翻身,直上云霄的机会!
这样的话对于处在困境的人来说,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要命,二人齐齐跪下磕头,身子微颤:“我愿意!”
昌郡王笑了,笑的无比得意无比猖狂,指着崔俣:“还是让你先选,省得你又喊不公平!”
话说的再好听,还不是变相的人羊游戏!而且这架式……今日非要这游戏不可。
可在长安地界,众目睽睽之下玩了这个……四皇子年纪小不懂事,这群世家高官不懂么?这事传出去,会有多大震荡,所有人都想象的到。
昌郡王显然也不是真蠢的,这一手,恐是早就准备好的,若无意外,就照之前提议玩,若有意外,就一次次转折到这,直至有道理,甚至有人跪地求玩,别人能拦一次两次,这一次,怕是拦不了了。
可这游戏,还是不能玩!
崔俣上前一步,问那两个少年:“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少年一高一瘦,一穿着富贵一下人装扮。
“我叫向凌。”
“我叫阮涛。”
崔俣脑中急转。托范灵修这个八卦爱好人士的福,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或者不注意的事。比如这两人名字,别人或许陌生,他却听说过。
这二人都是长安本地人,出身都算不错,算得上小世家,门庭清正,积有福泽,若努力向学,定有前程,可他们二人,运气不太好。
向凌乃嫡出长子,可惜亲娘去的早,继母心狠,让他活的外表光鲜,实则难忍,日子即将过不下去;阮涛是家中庶子,生母曾为宠妾,被嫡母打压至死,他亦在各种眼药陷害下被亲父放弃,连好好的人子都做不了,只能做嫡兄的小厮。
这二人,是真的渴盼命运改变。
崔俣想了想,微笑着看向昌郡王:“其实我有更有意思的玩法。”
“哦?”昌郡王好似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他二人想改变命运,在这里拼个命,之后还要殿下相助,殿下多费力?不如咱们一人选一个,助他们回家翻波生浪,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崛起,绽放风华之姿,凌驾族人之上,掌控整个家族,就算谁赢……岂不更有意思?”
简单粗暴的拼个性命有什么乐趣,不过一时好玩,怼天怼地怼翻家里所有人,自己坐到老大位置,多有趣?这里面可不是较量几条性命的事,而是斗智斗勇斗狠斗心眼,谁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要崛起绽放,还得加上官场生波,人脉经营……自己拿主意玩,就像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家族,一个全新的王国!
局面更大更开阔,当然更有趣!
崔俣说的格局很大,声音却很慢很淡,他下巴微抬,双眼微眯,似在想象那个场面,笑的别有深意:“一定很爽。”
当然会很爽!
昌郡王目光闪烁,做为一个皇子,他本来就有更高更远的心思,这样的游戏显然更合他意!
崔俣看着地上跪的两人:“向凌,阮涛,你们肯定也更喜欢这样,对不对?借力仗势,哪如让自己出色崛起,绽放光华?”
两人神色恍惚,但都点了头。
他们只想要一个翻身机会,耍猴似的拼个皇子相助,名声不好,也不会长久,以后的路也不好走,可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想这样,若有更好的办法,谁愿如此?
昌郡王摸摸下巴,咂巴咂巴嘴:“这个的确更好玩……可惜,我马上要走了呀,时间不够。”
崔俣惋惜叹气:“那太可惜了。在下觉得,这个特别好玩,再提别的,都不感兴趣了呢。”
的确,跟这个游戏一比,别的游戏好像都失了魅力,没甚意思。
崔俣的话好像有些惊世骇俗,可跟昌郡王比起来实不算什么,不这样也治不住昌郡王,在场众人纷纷心内竖大拇指,少年机智!大好!
昌郡王喜怒无常,也够狠,不缺小心机,可他贪玩的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他知道被崔俣套进去了,可这个套……套的太好,他也真心觉得,比什么射死人,简直无趣透顶。
今日梅宴,他想摆个局,玩点小游戏,借折腾侮辱崔俣,表达一个意思:我是皇子,王权在握,想让你们生,你们就能生,想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你们最好就我之前建议,再好好考虑一下,考虑的不好,下场……你们懂。
本来以为崔俣是个好欺负的,也没把谢家秋宴上传出来的才名当回事,是不是才,有没有胆,见了皇族才知道。而所有人,见到皇族下意识就会敬畏,会胆怯,尤其没见识的。
谁知,这小门小户的庶子,竟是个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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