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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放被鞑靼骑兵当胸砍了一刀,却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脑中也昏昏沉沉地。便似乎是喝醉了又像是高烧时半梦半醒一般。
万里云将凌天放从地上提起来,横着丢到自己座马的背上,自己紧接着翻身上马,坐在凌天放后面。他一坐上马鞍,立刻运指如风,封住了凌天放胸口刀伤处附近的几处穴道,使血流变缓。万里云又回头看看玲珑已经跟了上来,于飞正在最后掩护断后。他向着玲珑于飞打了个招呼,连忙策马向夏炎的骑兵所在之处跑去。一边跑,万里云一边双手丢开缰绳,纯用双腿控马。一只手扶稳凌天放的身体,另一只手则伸入包袱之中,摸出一只小青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手指轻弹,撒了些红色粉末在凌天放的伤口之上。撒完药粉,万里云又将瓶塞塞回瓷瓶之上,把瓷瓶收入包袱中。手却毫不停顿,就在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件袍子,紧紧按在凌天放胸前是伤口上做止血之用。
凌天放如在梦中,神思恍惚间只觉得身子一起一伏地上下颠簸,眼前模模糊糊,一时是万里云的脸,一时又似乎变成了那鞑靼骑兵,他一见那鞑靼骑兵,顿时一惊,想要呐喊厮杀,却发现自己毫无半点力气,身子怎么都动不了半分。再过一刻,那鞑靼骑兵又变成了凌义的身影,凌天放见凌义似乎转身要走,心中大急,连忙伸手去抓。他伸手一够,却顿时掉入了无边深渊,周围都是冰雪一般,寒冷刺骨。凌天放奋力睁眼,想从黑暗中看到些什么端倪,却朦朦胧胧地总是看不清楚。隐隐约约地仿佛听见有人说话,他也无力分辨说的是什么,只仿佛听到“大同府,名医”又听到什么“天葬”之类的零星几个词语。伴着说话,似乎还有歌声飘出。这歌声飘飘渺渺,凌天放一听,便似乎感觉热血沸腾,稍后又仿佛凄凉无比,接着那音调又趋悠远,便如同大漠孤烟,孤寂空旷,便如同马革裹尸的悲歌一般感觉。
声音渐趋渐远,凌天放却忽然感觉自己从冰窟中来到了火窑,周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炭炙烤着一样。火炎之中,仿佛有咯咯的笑声传来。他朦胧中向着笑声看去,只见一袭蓝衣,宛若蝴蝶,翩翩飘飞而来,仿佛便是那蓝堇儿。凌天放伸手去捉,那蝴蝶却穿身而过。凌天放连忙猛一扭头,那一袭蓝衣站定了,向着他一回头,却不是五毒教的蓝堇儿,而是帮中王秀云的模样,正站在一间草屋前,手中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什么汤,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凌天放向着她喊一声“秀云”,却又听到咯咯笑声,同时银铃脆响。却是玲珑一下子跳了过来,笑嘻嘻地喊着:“天放哥哥。”凌天放被一个个身影弄得眼花缭乱,顿时头晕目眩起来。他正觉得天旋地转时,所有的身影却都模糊了,只有一个声音如纶音般传来“稍安勿躁”这声音虽轻,却仿佛沁入心中,正是那日在江边,五毒教船上所听到的不明女声。凌天放惊问道:“你是谁,你在哪里。”那声音却偏偏似乎在他脑中四处游走,忽而在前,忽而在后。转得几转,这个声音也消失不见。凌天放只见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丈八金刚,面目狰狞,一只手抓着义父凌义,另一只手抓着自己,正将凌义送入血盆大口之中,大吃大嚼。在那金刚脚下,都是白水帮的众人,有奉先生、张茂、于飞、徐勇、徐猛,还有石头泥鳅等人,都在喊着:“帮主,帮主!”凌天放顾不上自己也被抓着,一见义父正被金刚送入口中,大惊失色,大喊道:“义父,义父!”想要前去救援,却偏偏被那金刚抓住了,动弹不得。凌天放情急之下,向着那怪物的大手一口咬去。那怪物吃痛,铜铃般的眼睛向着凌天放瞪了过来,怒吼一声,将凌天放一把丢了出去。
凌天放被这一摔,只觉得剧痛无比,但身体便如同回到自己身上一样。他微微睁开眼睛,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又惊又喜地尖叫声:“醒了,醒了,天放哥哥醒了。”微微辨认,却是玲珑的声音。
凌天放想抬头去看,身子刚往起一坐,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登时又摔了下去。玲珑连忙喊道:“别动别动,你伤口还没长好,好好躺着休息。”一声说完,又向着外面大喊:“李先生,李先生,我大哥醒过来了,你快来看看啊。”
凌天放眼睛转动,只见面前挤着三张面庞:万里云面带微笑,于飞正做着怪相,玲珑一脸笑意,眼泪却仍大滴大滴在向下滚落着。三个人都是脸带疲惫,双眼布满血丝,玲珑更是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凌天放回忆了一下发生的事情,知道是三人将自己救了回来,延请名医,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看三人这副样子,只怕也都受了不少罪。他微微咧嘴,笑了一笑,向着三人说道:“阎王爷说我长得太丑,不要我,将我赶了回来。”他声音虽弱,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飞顿时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欢呼一声:“会说笑话了,死不了了死不了了。”说完,长叹一声道,“哎呀,可累死了,我睡一觉,你们谁也别拦着我。”玲珑哪顾得上他,趴在凌天放身边,一叠声地问道:“天放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凌天放努力想笑一笑,让玲珑放心,哪知刚一咧嘴,玲珑便又大哭起来:“天放哥哥,你吓死我了,我好怕,我好怕啊。”
万里云最是镇定,笑吟吟地说道:“凌兄昏迷不醒时你哭,他醒了你还哭,我倒真想看看你这小眼睛里究竟装了多少水。这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这丫头,光是擦眼泪的手帕,都不知道要准备多少条。”
玲珑听得脸色一红,嗔道:“要你管,哼,你还怕我嫁不出去么。”
万里云哈哈大笑:“女孩儿家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羞。”玲珑一皱眉,伸拳要打万里云,他却早转到了床的另一边,向着凌天放道:“凌兄,你可不知道,这丫头在你昏迷的时候,那是天天,日日哭啊。我看孟姜女都没她厉害。”
凌天放听他说“天天哭,日日哭”连忙问道:“我昏迷了几日?”万里云笑道:“不多,我才刚刚喝完一坛竹叶青,只不过七日七夜。”凌天放一听自己竟然昏迷了七天,微微吃了一惊,说道:“多谢万兄了。”
万里云哈哈大笑:“凌兄还说这些客气话。只不过凌兄你刚刚醒来,只怕身体还要调养,待我先去将大夫请来,让他再给你号号脉。”玲珑一听,跳了起来:“是啊,那李先生怎么还没过来,于飞,你这小子闲在那里没事,赶紧去把李先生请来啊。”
玲珑一声喊完,却半晌没听到回音,她与万里云都是心中纳闷,连忙转头看去,却只见于飞早已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万里云哈哈大笑:“这于兄弟睡得倒香,还是我辛苦一趟,跑个腿吧。玲珑你在这里好好看着,注意那边还熬着药呢。”玲珑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凌天放知道这几天玲珑几人照顾自己,都辛苦得厉害,刚想要玲珑也去休息一下,却只觉得头晕神倦,一下又沉沉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却睡得颇为踏实,再没有做什么噩梦。朦胧中,凌天放只觉得有人拿动自己的手臂,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坐在自己床前的凳子上。这老者面色红润,一部白须根根分明,撒在胸前。脸盘微圆,面色祥和,穿一身粗布白衣,正坐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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