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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师兄果然忙起来,第二日一整天都没怎么见到他。据说是忙着接见各大门派当家,筹备今年的武林大会。
我望着那翩跹白衣,颀长身姿有点发怔。他从容自若地游走在众武林人士中间,一言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合乎规矩,无不让人敬仰钦佩。那是一种和我平时所见不甚相同的形象。
我之前所识的六师兄性子和气,目光似有温度暖暖的,眼底总是噙着温润笑意,总是在钻研医术,细细疏理每一种药草,手把手教我施针手法,辨识病情症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在我不专心时会揉上我的头发,无奈笑道,莳萝,医者,所行关乎每个病人的生死,丝毫马虎不得。这时我总会冲他笑得撒娇,六师兄,我将来又不行医,才不要费脑筋学这许多。他则无奈扶额,目光深邃而柔和。
是的,我不行医,纵使对医术颇有好感。为什么呢?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现在的六师兄依然是清雅和气的模样,但那目光却失了温度,眼底的笑意愈发复杂,含着许多看不分明的东西。我远远地望着他,看他得体微笑着送走一拨又一拨江湖巨擘,转身却是眼神冷幽或者疲惫而倦怠。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我有点分不清。
武林这么大,弱冠之年既能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六师兄肯定不止医术高超,想起之前秋水山庄时,听着一屋子人对这个宫盟主各种歌功颂德,各种瞻仰崇拜,各种愿为其肝脑涂地。我当时对宫盟主的评价是,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位盟主真有能力,真有城府,真有手腕。此种神人绝非我等吾辈所能结交,行走江湖务必要避开之。不然被其坑了,还要乐呵呵地帮忙数钱。
六师兄说,其实你直觉还不错,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是,若他知道去除其他因素,我直觉上是这般看他,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我不觉叹口气,想,宫盟主和六师兄是有区别的。若二者择其一,我怕会选择上阳谷中的六师兄吧,宫盟主于我,有点遥远。
胡思乱想大半天,脑子许久没用,这一番下来果然有点顶不住。我翻身自窗棂处滚下来,倒杯茶水慢慢饮着。
“哐当”一声,房门大开。
我手上一抖,差点把杯子给摔了。转眼去看,果不其然,紫苏扛着板斧气势凛然地立于门前。抚了抚狂跳不已的小心脏,我表情苦逼地望着她,“紫苏姑娘,敲门懂不懂?你这样一惊一乍会促人短命的。”
紫苏手上玩转斧头,站在那里也不进门,表情更为苦逼:“哎呀莳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跟我走。”
心情不很好,没兴趣也没力气陪她玩。我正要开口拒绝,却见紫苏身形迅疾而动,攥住手腕强行拖我出门。我反抗:“喂喂,搞鸡毛啊,你这是急着奔丧呢。”
紫苏脚步不停:“你若再不去,可真的要奔丧了。”
一路飞奔至苏沐居所,我这才知苏沐咬紧牙关不肯服药,一整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话也不说,紫苏揣摩着他的心思,也不管对不对索性先拖我过来。
紫苏一把推我入房:“莳萝,他交给你了。我这一天快被他烦死了,你搞定,我去一边歇会。”
我忙拉住她的衣袖:“别,万一我搞不定怎么办?”
紫苏甩开我的手:“你若搞不定就出去拉个垫背的,反正劳纸再不想和这种人磨叽,劳纸会疯掉的。”
我沉沉思索:“哎,紫苏,我们不如这般,我先来不行的话你再去叫下一个,做人要厚道,你不能……”话语戛然而止,我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卧槽,人呢?你丫溜得还能再快些吗?
拍拍脑门,我稍稍理清思路,袖着手行近苏沐床畔,谆谆道:“苏少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绝食绝水绝命招,咱又不是女人,哦不对,你又不是女人,请问这是要闹哪样?”
苏沐缓缓睁开眼睛,眸底笼了层淡淡的灰色,薄唇略略干裂,整个人愈发憔悴。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三顿不吃要着慌,你没事绝什么食?
他微微启唇,却没发出声音,不过,你那只手何时从被子下伸出攥上我手腕的?其实你三顿不吃一点都没问题是吗?
苏沐张了张口,这次终于发出声音,只是嗓音干涩沙哑。他偏眼看我,睫毛缓眨,眼底星光一点点亮起驱散灰色,挽唇笑得无力:“阿萝,你来了。”
吐槽的话哽在喉咙里,这次轮到我启唇却是无语了。默了良久,我鼓足勇气诚恳道:“苏沐,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苏沐眼底亮闪的光芒瞬间熄灭,犹如火焰燃尽的灰白,不见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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