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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近半个月,方斌码砖的效率提高了一大截,也能在等活的间隙里喝杯凉茶,偶尔也帮李师傅码上几手。晚上,睡觉的那间房子里特别热,蚊子又多,同屋的民工光着膀子在耍钱,满屋的嗖味儿和烟雾。方斌就拿了把大蒲扇,找个高处看看书,或者写几页日记,偶尔也写个短篇小说什么的。好在工地上为防贼防事故,明晃晃的大灯是彻夜亮着的。坐累了,站起来到处走走。大街上,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纳凉,大多光着膀子,趿一双拖鞋,摇一把大蒲扇,天南海北的神聊。远远的有一家网吧---倦飞鸟。方斌很为这别致的名字感动,想想自己出门这么久了,在工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昔日那些同学都考到了哪些大学,真有点羡慕他们,真想看看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么一想,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网吧门口。
“上网啊?朋友?”高高的柜台后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黑边眼镜,中等身材,一幅忠厚的样子。走出柜台,掏出烟,很随意地递给方斌一支,方斌一楞,心里一阵温暖,憨厚地一笑:“谢谢大哥,我不会抽烟。”
“不抽烟啊?好习惯。”中年人略略停了一下,随即往自己嘴巴上一叼,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张军,这家网吧是我开的。”方斌一怔,赶紧伸出手,“张老板啊?”
“哈哈。。。。。。什么老板?混饭吃吧,你还是叫我张大哥吧。”张军爽朗地一笑。方斌也不扭捏,笑笑说:“张大哥很有文采啊,倦飞鸟?很有诗意呢!”
“呵呵,”张军快乐无比,呵呵一笑,“我哪成啊?都是我那精灵古怪的妹子起的。”
“令妹?”方斌也是一乐,“想必令妹一定是个聪明伶俐又文采菲然的女孩子。”
“那是当然。”说起自己的的妹子,张军一脸高兴与自得,“她今年刚考上江南大学。”
“江南大学?”方斌一惊,声音也一下变了调。张军一楞,“小伙子,莫非你也是江南大学的学生?”方斌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定定神,“不是不是,摇摇手,我早就没读书了。”
“你读书了?”张军显然不信,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方斌几遍,“说笑话吧?看你年纪又不大,黑是黑了点,但也文质彬彬的,不读书能做么子?”
方斌就红了脸,叹口气,想想自己也没必要骗他,就把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张军听了脸色一暗:“小伙子,看得出你是个男人呢!这么小出门闯荡,难呢。年纪轻轻不读书了,太可惜!打工不是路啊,出力不赚钱。看你气色,看你面相,终不是下苦力的人,不要放弃啊,行行出状元,只要有心,你会有作为的。”方斌听了几乎落下泪来,张大哥是自己出门以来,除了杨老伯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为了不让他看破,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好的,谢谢张大哥。”
网吧很大,走进去,凉意袭人。进门是两排货柜,装满了香烟冷饮方便面之类,左边是一排的格子间,有单人独座,也有情侣间,右边是公共区,一溜几十台电脑,方斌找一台坐下,打开信箱,有一大堆同学的来信。大多是问:“才子,江南大学很好吧?产文豪的地方!”方斌心里就怅怅的。龙芳芳的信更让他心酸欲泪:“鬼方斌,你躲到哪去了?都快一个月了,我到江大找你好几趟,总没找到你,信箱里,也没你半个字。你要急死人啊?”方斌的脑海里,活脱脱就浮现出一个开朗活泼、娇俏大方、快言快语的女孩子。她也考到了江城,在高中时接触比较多的,也合得来。方斌默默地把同学们的信看了好几遍,终于一个字没写,又关上了信箱。进到聊天室里逛了逛,一来没有谈得来的,二来也舍不得钱,怏怏地又关了机。
“十二号机,多少钱?”方斌来到柜台边结账,张军早走了,里面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正在电脑上忙着,闻声抬起头,又拿过登记册看了看,展颜一笑:“你叫方斌吧?我们老板说了,不收你的钱。”方斌听了感激不已,可嘴上却说:“谢谢你,也谢谢张大哥,不过你们开网吧,我上网交钱,天经地义,再说无功受禄,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今天不收钱,我下次反而不好意思来了。”一边说一边掏出钱来。
“这样啊?”那个姑娘显然有点意外,站起来,笑笑:“那我只好如实向老板汇报了,”收过钱,真诚地说:“欢迎再来,我是网管小梅。”
第四节课,黄玉蓉看看偌大的教室里又空了许多,感觉很无奈。黄玉蓉开的课---当代文艺评论,这些中文系的才子们是不太愿意听的,要不是这些年黄玉蓉在评论界多多少少有了点小名气,人也长得不错,恐怕没几个人会选---看看那些人老珠黄又没什么名气没什么影响的老大姐,一堂课只有可怜兮兮的几个人,就有点不寒而粟。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学生已经在有意无意地敲桌子翻书,弄得哗哗地响。黄玉蓉知趣地停下来,抽出学生花名册,得体地笑笑:“学生处要求每堂课都要考勤,我想其实没有必要,”掏出笔,走到学生们中间,“我现在抽查一部分,我谁也不认识,只是你名字的光辉吸引了我,”学生们就哄地一笑,“如果你没到,那就是上帝的安排。”有人在拍桌子欢呼,是那种自以为得计的欢呼,心里在说幸亏这节课没逃,黄玉蓉就有点鄙夷。
到教工食堂打好饭,娉娉婷婷地往回走的时候,碰到认识的学生,脆脆地喊一声:“老师好。”转身就听到背后夸张的大叫:“哇!这么靓!哥们,是谁啊?”
“黄蓉啊---”黄玉蓉就卟哧一笑:小崽子们把自己的名儿都改了!
回到宿舍吃过饭,拉把躺椅寐了一会儿,电脑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柔柔的电风扇吹着微热的风。江南大学是重点大学,师资雄厚,财大气粗,是江北省高校中最早给副教授以上的教师配备个人电脑的。黄玉蓉感觉心情好了许多,这些天的闷气委屈一扫而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四点了,简单地洗个脸,出门到图书馆借些资料。某文学杂志邀请写个系列书评,要得急,已赶了好几天了。
伏案工作久了,眼微微地酸痛,黄玉蓉拢拢耳边的秀发,又揉揉眼。一串悦耳的音乐轻快地响起,揭开盖子一看:刘宏伟!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灰暗起来,仿佛一只赶走了的苍蝇又飞了回来。没接,可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一生气就关了机。可是心思却怎么也不能集中了,脑子里一团糟。干脆停下手头的工作,在网上很随意地逛逛。满眼都是美国佬和校园枪击案,真没什么意思。又来到聊天室,点击“缘来是你”,取个名儿叫“女人如诗”,忽啦啦凑上来一大帮闲人,殷勤得腻人,也懒得理他们。
“女人如诗,也如画么?”xinlang过客kspiwt悄悄地问,一行蔚兰色的小字。黄玉蓉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打两个字:“也许!”
“诗可怡情,言志,状物,请问你是哪一种?”黄玉蓉一怔:还真没有考虑这么细。就略有踌躇,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蔚兰色的小字又跳了出来:“我明白了---其实你不必伤感。”黄玉蓉心头一酸:“你瞎说什么?我高兴得很呢!”
“那就好。我即兴作了一首小诗,写给你看看,不会笑话我吧?”
“呵呵,敬请赐教。”黄玉蓉心里嗤嗤一笑:不知天高地厚的牛皮客!
“人约黄昏后,”黄玉蓉哑然一笑,飞快地敲出一行字:“接下来是:月上柳梢头。”xinlang过客没有在意她的取笑,径自送出第二句:“诗姝独登楼。”黄玉蓉眼睛一亮:他在写自己了。且静静地看他怎么说。
望断天边雁,
倚遍旧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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