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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身畔是潺潺流动的清浅河水,晚风虽凉,但手里捧着一碗甜滑柔润的糖水,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抿上一小口,唇齿间的香浓滚热顺着喉咙一直流向脚底,竟丝毫也不觉得冷。
花小麦被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弄的情绪高涨,睁着圆眼睛死死盯住孙婆婆的糖水摊档。
哪个厨师不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饭馆?铺面用不着多大,装潢也不需怎样华丽,甚至就算做不到宾客满堂也没关系。只要能亲眼看见前来吃饭的食客,美滋滋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吃下去,这本身已经足够令人产生一种愉悦的满足感。
而且,只要厨艺好,便不愁无客上门,长此以往,收入也会更加稳定吧?
以花小麦眼下的财力,自然暂时还租不起店面,但用那十两银子,摆这样一个小小的摊档,应当是绰绰有余。
她越想越觉得激动,脸颊和耳朵红成一片,片刻间在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一时拿不定主意。坐在她身旁的关蓉原本还想再与她诉诉衷肠,偏过头来,却见她正在傻乎乎地发呆,不知怎的,那到了嘴边的话竟说不出来,只得满心失落地又吞了回去。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默默吃糖水,周遭来买吃食的村民们也大都很安静,间或小声聊个两句。就在这一片祥和之时,糖水摊子前,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文华仁觉得自己很凄凉。
十三四岁上就中了童生,原本以为自此便平步青云仕途顺畅,谁晓得连着两次秋试,皆是名落孙山。爹娘去得早,长姊又远嫁,生活无人照管不止,自己还手无缚鸡之力,眼见着生活一日比一日更加困顿潦倒。
这漫漫寒夜里,村中大多数老百姓都暖暖和和享家庭之乐。唯有他,不得不临窗苦读,因为没钱买炭,连火盆子也不敢点,手脚冰冷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好几天只靠粗面饼和小咸菜果腹了。嘴里淡出鸟来,只盼着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水,让自己浑身能舒服一些。
卖糖水的孙婆婆又来火刀村摆摊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文华仁的居所离河边不远,透过窗户,轻易就能看见河边上那年老佝偻的身影,和她面前热气腾腾的大锅。他当下便是一阵心动,脑袋里被“吃一碗糖水”的想法给占满了,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干脆跳起身,忙忙慌慌跑了出来。
“婆婆,我要一碗红豆薏米汤。”终于站在糖水摊子前。文华仁心中一阵激动,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又忙不迭地去抓钱袋,“多少钱?”
“六文呐。”孙婆婆笑眯眯地看他一眼。
“六文……”文华仁将钱袋打开来抖了抖,只倒出可怜巴巴地五文钱,心中不甘。又周身一通乱摸,最终没能再找出一个铜板。
“可是婆婆,我只有五文……”他心中一阵酸楚,满面无辜地对面前的老太太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嗫嚅道。
偏生孙婆婆的耳朵不灵光。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皱起眉来凑近了些:“你说什么?五仁?那是月饼馅,八月十五才有的吃哪!”
“我说我只有五文钱!”文华仁鼓足勇提高声量,又苦着脸道,“要不您卖给我一碗行吗?我是真想吃啊……”
正是这一声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论是坐在桌边的,还是立在树下等待的,都纷纷转过身去看他,低声议论起来。
花小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一抬头,恰巧就看见文华仁在和孙婆婆磨嘴皮,那张脸皱得像是要滴下苦水来。
“怎么了?”她回头问关蓉道,“他不就是那个‘自挂东南枝’吗?”
想到那天在矮林子里看见的一幕,关蓉也觉得有点好笑,噗一声喷了出来,忙清了清喉咙,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这怎么行?”花小麦闻言,立刻挑了挑眉,“孙婆婆大晚上的还要出来做买卖,多不容易啊,若人人都像他这样厚着脸皮占便宜,非得亏本不可!”
站在炉火旁的孙婆婆却是没说什么,仍然和善地笑着,从身后大桶里舀出一碗红豆薏米汤,倒进锅里热了热,预备递给文华仁。花小麦看不过,呼地一声站起身来,三两步跨了过去,一把摁住了文华仁正要端碗的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她抬头理直气壮地望着面前的年轻秀才,想也不想张口就道,“还真好意思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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