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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化元年夏
在这一日,司仪宣读了十几份圣旨,从钟离啻的天命,到新朝的称谓,再到各处官员的任职,事无巨细,皆须宣布。
钟离啻站在天坛上听着那几个声音尖细的寺人宣读,觉得有些困了。他大抵从昨日半夜开始便穿戴了这一套衮服站在祠庙,清晨换了位置,站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近七个时辰了!
现在钟离啻感觉到自己脚麻了,肚子也有些饿了。
天坛祭祀的猪肉大抵是可以吃一些的,可是钟离啻见都是肥肉便没了胃口,于是也只好挨着肚子,到这时已经咕噜咕噜叫了。
钟离啻对自己穿的这身衣服,大抵是颇有微词的——它太重了,而且布料根本不透气,而且十分厚重,大夏天穿这衣服,简直就是在受酷刑!
还好雪儿说平日里只要是绣龙纹的,便可以穿常服。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钟离啻这一日大抵是没那个福气穿常服了,只能同这件他并不怎么看好的衣服一起过了。
初如雪坐在钟离啻旁侧下位,听着他一步步最终走向天坛巅峰,成为帝王。
是了,从此,他便是帝王了,旭太祖。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大渊王朝这个帝国,有的只是旭王朝。
初如雪知道,也许从一开始,她决定让钟离啻平北疆那时,就注定了今日这样的结局。
明嘉帝为了甲子宴,掏空了国库,各处负亏,整个王朝便出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若不是钟离啻将胡奴击退,怕是连那几年的安宁都没有的!
如今,钟离啻果然做了这个王朝的主人,或者说他做了中原的主人。
这一切,大抵从落水寺相见,便冥冥注定。
初如雪腰间还是挂着那块琮瑢玉,很秀丽的青玉如意。
如意如意,如今果然是如意了。
初如雪笑笑,听着百官朝贺。
落加蓝身为商族,原是没有那样的资格来天坛参加帝王嗣位。钟离啻做了特许,后又封落加蓝为一等靖国公,也算是官家的人了。
落加蓝远远看着钟离啻,他突然回忆起当初钟离啻初被囚禁西南时,他绝望的样子。
那时老王爷方死,钟离啻突然从宗室之尊,降为软禁囚徒,那时的钟离啻,大抵是落寞的。
如今他成为帝王,再没有人敢囚禁他,他也再不必去迎合谁。
可是落加蓝也知道,钟离啻往后的路,大抵更难走。
九国之内,谁人对这个王朝会怀好意?
钟离啻选择的,是条极艰难的路。他如今一路披荆斩棘,到了这一步,大抵也是该高兴的。
宇文素戟站在落加蓝身旁,也穿着官服。不同的是,宇文素戟成了丞相。
新朝取消了两相制度,并两相为一相,丞相总览大权,不再分出什么军政分离,丞相掌管京畿禁卫,各方将领掌管地方军权,不再将军权分割,直接听命皇帝。
宇文素戟作为丞相,除了各方官员之外,还掌管了京畿的禁卫,相权算是较大的了。
晚间,合宫夜宴,钟离啻身旁,坐着初如雪。
“你今日喝了多少酒了?”
初如雪闻到酒味,知道钟离啻今日不免要喝一点的。
谁想钟离啻却是不假思索:“宗祠和天坛那里并不敢作假,那六杯自然是货真价实了。现在这里没关系,便是做些小动作也无妨,反正他们也不会来查我的杯子!”
初如雪:“……”合着他这是想……糊弄过去?
“你这才开始做皇帝,便要这般欺上瞒下,到底不好!”
初如雪对钟离啻的这一行为表示谴责——这人,皇帝还没坐稳呢,便开始想着怎么利用权力之便谋私!
钟离啻讨好地一笑,道:“雪儿万不能告诉诸臣,不然今晚可要被灌成泥巴了!”
初如雪听了忍俊不禁,道:“你倒是嘴巴方便,什么泥巴!”
自然,玩笑归玩笑,到底也是不能戳破的。
钟离啻不能大量饮酒,当初为了这件事,他吐过血,初如雪大抵是知道的。
钟离啻想了想,在初如雪耳边道:“雪儿大抵不知道吧,宇文素戟那人喝酒也不老实。当年行猎,夜宴时分他被灌酒,他喝到一半便谎称出恭,其实是去外面吐酒了!”
初如雪听了,怔一怔,又觉得似乎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毕竟……
“他那个性子和你那么投缘,自然是要学一学你的那些风气的!”
钟离啻顿时觉得冤屈,却似乎又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便开始耍赖:“雪儿这是哪里话,我平日里见到他都是绕着走的!哪里投缘了!”
嗯,钟离啻并不觉得当初在江南那些事情是投缘,在渊都也不算,在北疆谈天更不算!
反正就是不算!
初如雪听了,笑笑伸手捏捏钟离啻的鼻子:“你又耍赖!”
自然,到了这时候,初如雪便知,再不能同他往下说了否则到底是自己吃亏。
照例,午夜时分,钟离啻是要带着百官放孔明,为王朝牺牲的烈士引路,为中原的百姓灯祈福。
于是在东城楼上,在午夜时分便升起了一大片孔明灯,各种颜色,十分好看。
等真正忙完这些,启明星便已经升入天空。
钟离啻便趁着这时睡了一会,初如雪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这王朝,到底是建立起来了。
这个王朝,有别与过去的所有王朝,它是带着使命来的。
而这使命,也是钟离啻的使命。
在修整半年之后,钟离啻知道,他终将有一天要打回玉界山,将胡奴全部驱逐,将玉界山三千里,悉数收回!
这是钟离啻身为帝王的承诺,也是他在位时,打的第一场仗。
这场仗的结果,胡奴自然是料想得到的,钟离啻出马,曾经的一切,胡奴妄想称霸中原,吞并各国的梦,也算是就地破灭了!
所谓物是人非,钟离啻驾马再回筑陵时,各处早已经不是他当年打到玉界山的那番景象。
南北互市开通的商道,在钟离啻的铁骑踏过时,都已经长满了野草,只是依稀能辨识得出那是条路罢了。
各地的商号也被胡奴查封,将那些钱庄和店铺洗劫一空。
胡奴留给钟离啻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玉界山,或者说是一个嗷嗷待哺的玉界山。
因为玉界山上,还有中原的子民,还有曾经支持过钟离啻的百姓。
钟离啻知道,自己是不会抛下数万的玉界山人不管的。
只是他如今没有资金,什么都没有。
国库里一穷二白,便是连将正殿的桌子修补的钱,都舍不得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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