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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威的大部队以日行三十里的速度,沿开封、中牟、郑州、洛阳一线进发,这个速度其实已经算急是行军了。走了二百六七十里地,河阳已至,奉国、护圣两军已经赶了十天的路,为了避免过于疲惫而易染疫病,大军必须要原地修整两日了。
河阳节度使所辖的旧河阳三城如今已改称孟州,郭威趁着两天的休整,决定会见一位重要的人物,此人就是刚刚自请免职在孟州家中思过的冯道。
郭威刚刚骑行至冯道那宽敞华贵的府邸门口,两位白净的门童已经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礼:
“是郭枢相吗?我家主公已经等候多日了。”
郭威知道这老头总爱搞些玄虚,老毛病了。他也就仪态随便地进了院子。到得中堂,果然冯道早已沐浴更衣,在屋子左首的位置闭眼坐着,想是刚刚等得时候一长就打起盹来,毕竟冯相公年岁已衰老……
郭威见他将主位让给了自己,却并没有真的坐过去,而是在右首与他对面而坐。他不忍将这老头从睡梦中叫醒,便坐在原地耐心地等他。过了良久,冯道的脑袋才先向下一沉,然后一个激灵醒转了过来,见眼前之人是郭威,连忙起身拜手道:
“哎……老朽今日早料定枢相必至,是以提前在此等候,谁知候了这半天居然自己睡了过去,反倒让郭枢相等我了,嗯,真是惭愧之至……”
“冯公不必多礼!”郭威连忙还礼。
他又望了眼后堂的方向:“令公子冯吉怎么没过来?郭某本想见见这位大才子呢。”
“莫提这个孽子了,”冯道赶紧一阵的长吁短叹加摇头,“中书省但有开缺就召到了他,欲以舍人任之,然每因其轻佻浅薄而罢却。他这会子还在开封吾府中躲着,整日摆弄箫笛琵琶,真乃不知轻重之人……”
“哦?贤郎还在开封?”郭威忽然盯住了冯相公的眼睛,“这回事情的由头不正是贤郎在青楼的任性作为吗?他本是冯公退居河阳的本因啊,怎么反而是冯相公你再次闭门思过了?”
冯道在朝中往日最惧者,就是郭威这鱼钩子一般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明哲保身的伎俩终于不但被对方看破,还让他干脆当面点出了。这一个突然袭击,还真让自己感到不知所措……
他连忙咳嗽一声:“吭哼……郭枢相话中之意,老朽……老朽没听太明白。”
“哈哈,冯公,假若令公子那次的胡闹竟是你父子有意为之,那郭某可是更加佩服太师你的手段了”见冯道低着脑袋说不出话,他也就把目光挪开,不再步步紧逼了:
“哎……冯公,这些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冯道几个月前在开封时,正值屠牛案、科场案最关键的时刻。皇上、太后在朝中不时对其施压,苏逢吉、苏禹珪又想把冯吉收到中书省那边以拉拢冯相公。冯氏父子又怕和苏逢吉混在一起在禁军、枢密院这边难以做人,也只好故意卖巧避开了中书省的职务。
冯道见郭威的叹息听来算是诚挚,也就松了口气回道:
“郭枢相想多了,哪有此事,”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当然,枢相若是能理解我父子的苦衷,那也算天可怜见。老夫觉得郭枢相毕竟还是有些神通的,看看上月朝中之事,便知李业苏逢吉果然再怎么也翻不了天,我在朝中其实也帮不得什么。”
郭威点点头知道他没有完全否认,反正自己的意思点到即止,这个话题也就可以结束了
谁知冯道反而接着把话头钉在了这里:“然而老夫想到结果,却没有想到李业竟然会败得那么惨!”更没想到成奎远借着日食和赐婚,竟能蹚着皇太后、皇上的逆水中再往杆子上爬。”
郭威心中一凛:“哦?冯相公这话倒是值得玩味,不知你对成奎远其人如何看待?”
“说不好……”冯道摇着头接过仆人递上的茶水,他先示意郭威先请,见其摇手后才自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预知天机者,却未必能看破人间世相。能预见千年兴替者,却难以看破眼前的危局。依老夫看来,此人的现世究竟是福是祸,殊难意料。”
郭威皱起眉头反复品味着冯道的话,良久未语……
冯道抚须道:“郭枢相今日来此垂询,只怕并非专要扯这些消闲话题吧?”
郭威赶快点头道:“说的没错,郭某今晚前来,其实是有些军务上的事,想听听冯公的见解。现在伪王李守贞在河中府蒲州城中固守,河中城坚粮足,他的伪秦军又很是骁勇善战,因此李贼只靠一半的兵力便可据守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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