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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议事过后,易北回了主院休息,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老爷这是怎么了,大晚上唉声叹气的。”易夫人被吵得睡不着,干脆起身点亮了灯烛。
“唉,后继无人啊。”易北拥着被子起来,叹道:“今日书房议事,几位幕僚先生目光短浅,只能从小处着眼,易精、易忠更是驽钝,说到最后都听不懂了。”
“孩子们哪里是驽钝,不过没经历罢了,老爷耐心些,慢慢教就是了。”易夫人劝道。
“我还有多少时间?”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许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道祖三清在上,胡言乱语随风散去~”易夫人赶紧对天祷告。
“唉,说什么经验不足都是借口,云丫头难道就经历过了?可她举一反三,闻弦歌知雅意,不用我吩咐,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难得的是不一叶障目、灯下黑,查人先从自己人查起,说话做事条理清晰,更更难得的是那份心胸格局——聪慧、谨慎、远见、大度,怎生就不是个儿子呢!”易北抚掌长叹,对易云赞了又赞。
所以说,不怪易夫人这么心胸宽广的人,有时候对易云都要甩脸子,易云太能干了,常常把自己儿女比得如同泥猪赖狗一般,哪个当娘的有这么心宽。
“老爷也太夸张了……”
易北见她不信,挑眉问道:“那我问你,那夜细作作乱,你怎么一定要云丫头在内院巡视?”易北的长孙可是和易云同年,他们第三代的也披甲上阵,护卫着主院呢。
易夫人被问得脸红,无意识中她也更信任易云。现在回想起来,家里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易北不在,都是易云定的行事策略。易夫人以前还总安慰自己,她管的都是内宅琐事,不去让儿子们拿主意是正常的,现在想来,不仅是内宅,现在连外院易云都说话算数了。
易北看易夫人的脸色来回报变幻,笑道:“云丫头不是没分寸的人,你看她常年跑商在外,真以为她是喜欢呐,不过避嫌罢了。她要是在家里,哪儿还有易忠几个出风头的余地。唉,锥于囊中,其末立见,又如何避得过去。”
易夫人面上点头承认,心中难堪更甚,她三十多岁的儿子居然比不得不到双十的易云。
易北拥了易夫人,劝道:“你也别担心,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世界,笨人有笨人的活法儿。易忠几个在谋略上不擅长没关系,战场上身先士卒,有我看着,按部就班的升迁也差不了。这人不到死的那天盖棺定论,谁又能下最终的结论呢。”天才还有慧极必伤,傻人也有傻福啊!
“照你这么说,云儿这么有本事,那她嫁人的事怎么办?”女人一嫁人,心可就偏到丈夫那边去了,易家如何能放任这样的天才流失。
“再看看吧,你在内宅也别提嫁人不嫁人的话,敏儿的婚事也避着些,别刺激她,争取能让她在家里多待几年,到时候她说不定就打消嫁人的念头了。她若是真能在易家一辈子,我绝不会亏待她!等我死了也要立下遗训,她是易家的大功臣,谁也不能委屈了她!”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易云这种有本事的女人主意大,和“娘要嫁人”一个道理,不能明着拦,当然谁也拦不住。万一她翻脸不认人,只能落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好,我知道的。”易夫人心里有些不得劲,还是顺从应下。看来这以后对易云也得注意分寸了,只能哄着软着放低身段了。
“好了,好了,睡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易北倒回床/上,叹息一声道:“也不知弟妹是如何教养的。”他和兄弟们年轻的时候常年征战在外不着家,儿女们的教育都是妻子负责的,易北是真感激他弟妹啊,就算改嫁了,好歹给易家培养了一个人才,就算易云是女儿,到底姓易啊。
易北折腾了半宿,很快就睡过去了,倒是易夫人让他一声叹息叹得睡不着,心里不停拿自己和那个万分瞧不上的原弟妹做对比,一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送走了易北,易夫人顶着两个黑眼圈,马上付诸实践。
易夫人叫了几个儿媳们过来,拉着易云和易敏的手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该多做几套衣服才行,快,就等你们俩选料子了。”
“娘,长幼有序,嫂嫂们先选才是。”易敏拉着易夫人的手撒娇道。
“还怕我委屈你嫂子们不成,一块选。”易夫人轻拍易敏手臂。
“哎呦,妹妹不知道,嫂子接料子的时候已经偷偷选好啦,本想着昧下两匹自己做私房,没想到妹妹这么火眼金睛,看来我这歪主意是打不成了啊!”易国的媳妇儿俏皮话张口就来,逗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她是易夫人娘家侄女,为人最是风趣幽默,又不必端着长媳宗妇的沉稳端庄,家里大人孩子都喜欢她。
“我是知道四嫂最喜欢嫩绿色的,不行,我要把所有嫩绿色的都挑走,让四嫂还敢不敢打歪主意。”易敏笑道。
易国媳妇儿长眉一挑,道:“这可我难不住我。”拍拍手,后面的丫鬟又跟着抱了布料进来,全是青、绿一系的,虽说不那么亮眼,可这色系也有许多她喜欢的。
“四嫂糊弄我呢,这是给爹和哥哥侄儿们做衣服的料子吧!”易敏捂嘴笑道,那里还有暗红色的料子呢,是配甲胄用的披风布料,女眷衣裳是不用这种料子的,太硬。
“才不是,谁说这是给他们的,布料还不够我们娘儿几个分,管他们呢!”易国媳妇儿不在乎道。
“只怕我们分了,四弟回来,你心疼他勒~”易忠媳妇儿笑道。
易国媳妇儿佯做恼怒道:“分,分,分,看谁心疼~”说完就抱着布料挨个指派,“这给三位嫂子,红的这个给敏妹,这块青色布料淡雅庄重,也就云妹妹配穿。”
“四嫂就会给我拉仇恨,四哥最爱的,倒上我的身了。”易云配合做苦脸状。
易夫人笑看她们玩闹,来送布料的商家娘子是易云铺子上的人,更是不住奉承易夫人说“姊妹和睦,兴旺之兆。”
易夫人叹道,不是她偏疼自家侄女儿,实在是她侄女太会揣摩人心了,她不过扫上顺嘴一句“按云儿的喜好来”,她就能如此自然的把适合做男装的料子分给易云,不必易夫人费心解释为何不与往常一样,喜欢给易云做些女性化的衣衫。
易云本来听说要选料子做衣服还头疼得不行,如今阴差阳错不用穿粉红嫩黄了,喜笑颜开,对四嫂谢了又谢!
易夫人从小处着手,不再强迫易云做个“大家闺秀”。
…………………………
过年之前把靖安侯和万俟明立功的消息报了上去,陛下果然龙颜大悦,赶在封笔之前把赏赐的圣旨送了过来。今年除了祭祀祖宗天地的祭文,封笔的居然是大捷的消息,这尾巴结得好啊!这一年有头有尾,吉兆非常,陛下喜得赏赐都重了几分。
颁旨的公公大冷天的顶风冒雪,心里却十分开怀的到军营宣旨。
西北品级最高的周煄,权利最大的是易北,他们身后是甲胄鲜明的将军和威风凛凛的士兵,任谁拎出来都是人杰,可这场封赏真正的主角却是靖安侯和万俟明。
这是靖安侯回城后第一次亮相,在军营接旨,他坚持甲胄上身,虽坐在轮椅上,却挺直脊背,不掩风骨。
易北见了靖安侯被推出来,立马迎上去,道:“方老弟,老哥哥对不住你啊!”
“易兄说的是什么话,职责所在。”靖安侯修养小半月,脸色红润起来,今日接旨,仪表特意打理过,更是风度翩翩的儒将一枚。
“唉,老弟这么说更让我无地自容。”易北虎目含泪,十分愧疚,对推着轮椅的亲兵道:“给我吧。”
“如何使得,如何使得,易帅折煞我了。”靖安侯赶紧推辞,堂堂一军元帅给他推轮椅,执下仆事,他怎么敢。
“易帅不必如此,不若我来吧。”周煄微笑道,他勉强算是晚辈,做这个不丢人,也给靖安侯加分。
“不必推辞,当是老哥哥给你赔罪了。”易北含泪躲过周煄的阻拦,对靖安侯十分愧疚,连连自责,在大家的劝慰声调整好情绪,高声问身后的将官士兵道:“儿郎们,方帅塞外历劫,苦不苦?“
“苦!”应声的士兵整齐划一,声震如雷。
“如此大胜,你们佩不佩服?”
“服!”
“易某也服!今日,易某给方帅推行轮椅,日后易某还想给诸君有牵马执下仆役的机会。儿郎们,易某等着你们,陛下盼着你们,杀敌报国,马踏阴山!”
“杀敌报国,马踏阴山!”
“杀敌报国,马踏阴山!”
身后的士兵应声高喊,声震林木,响遏行云,用于礼仪的长矛在地上杵得咚咚作响,直敲得人热血沸腾!
易北再去为靖安侯推轮椅的时候,没有人再反对,靖安侯也看明白了,一笑而过,不再阻拦。
易北如愿以偿,眼角扫过另一个受赏的主角万俟明,见他正和周煄说得热闹,心中微微失望。
周煄对万俟明是如何在草原上行兵的颇感兴趣,以前都没机会问,现在聚在一起,周煄小声问道:“不怕万将军笑话,我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又好奇得很,不知草原上怎么辨别方向?冬日连蘑菇、野果都没有,怎么过活,靠打猎吗?万将军教教我才好。”
“国公爷客气了,再不敢说辨别方向的大话,这次就是积年老向导也迷了路,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草原上土薄,树木是生长不了,有些低矮的杂树,也是不结果子的。蘑菇之类的只有春夏有,冬日草原上能吃的主要是动物,天上飞的燕雀鹳鸟,地上跑的黄羊沙狐,若是运气好遇到河水,不仅解决了水源,还能抓住许多鱼和水边的天鹅,一顿上好的晚餐。”万俟明小声回道,说的很浅显,语气里还有笑意。
“冬天河水都冻住了吧?要把冰层凿开吗?”周煄又问。
“可不是,这凿冰也有讲究,毕竟人站在冰面上呢,一不小心人就落冰水里去了,那可真是要人命。”
两人头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怎么在地冬天凿兵捕鱼,还说要把渔网列入军备中,不仅打猎、捕鱼用的上,抓人还能当陷阱用,靖安侯俘虏的察哈尔部大王子不就是被渔网网住绑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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