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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府,古称洛阳。爱花之人,必定对洛阳的牡丹耳熟能详。由于地脉极佳,洛阳牡丹花朵硕大,品种繁多,花色奇绝,为天下一奇观。洛阳牡丹始种于隋朝,鼎盛于唐朝,至宋朝甲于天下,而洛阳城又是十三朝古都,故有“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师”之句。
值此三月之初,草长莺飞之季,亦是洛阳城中的牡丹花开时节。一如往年,早在数日前,赏花的人潮已蜂拥而至,在城中各处的酒家、客栈下榻,预备在今后的几天里纵情花海,大饱眼福。当然,接下来一个月里,直至牡丹花日渐凋零之前,洛阳城都将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说到洛阳,自然不得不提千年古刹白马寺。相传汉明帝夜梦一头顶白光的金人在殿间飞行,次日向群臣问卜吉凶。傅毅说那是佛,明帝于是遣蔡和及泰景出使天竺。蔡和等人带回了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并佛经四十二章。由于当时是用白马驮经,明帝便在洛阳城外雍关之西建了一座白马寺。千年古刹的庙会自然是极热闹的,兼之是赏花时节,游人与日俱增,这一时期的庙会,自比平日里繁华一倍不止。方是辰时,商贩们便已云集于山门前摆摊易货,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艺人们抖擞精神,各逞其能,吞火球,滚刀片,卖拳脚,变戏法,精彩的表演引得观者连连叫好。
张夜书和夏凝此刻也混在人群之中。此次洛阳之行,一是刺杀弥勒佛骆浚,二是到白马寺来为他们未出生的孩子烧香祈福,愿他一世幸福安康,莫像他父亲一样半生颠沛流离。
他们在大雄宝殿里烧过香,拜了佛,又在寺里赏玩了一会儿,便返回洛阳城。沿着洛河走约半柱香时间,忽见河边有棵千年大槐树,树干粗得五六个人也合抱不来,茂盛的枝条遮天蔽日,犹如一面巨大伞盖,枝条上系了无数异彩纷呈的绸带,随风摇曳,美不胜收,树荫下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夏凝让张夜书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张夜书不敢抗命,下了车,顺手截住一买糖葫芦的老头向他请教。老头说此处相传是洛神与后羿定情之地,这棵老槐树是洛阳城人尽皆知的相思树,有情人只要在姻缘树下诚心祈祷,并将愿望写在绸带上挂在树上,便能结为连理,白头到老。夏凝听了,也要祈祷一番,求祈洛神和后羿两位上古大神的庇佑。张夜书在老槐树旁的摊贩那儿买了两条绸带,借用两支笔,两人背对背,各自写下心愿,然后张夜书爬到树上,将绸带系在一根尤其粗壮的树干上,确保它们不会被风吹走。
马车在河堤上缓缓而行,夏凝依偎在他的肩头,一起坐看孤帆远影,云卷云舒。夏凝喃喃自语道:“若是永远都能够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张夜书道:“等爹娘的大仇得报,而你也完成了岳丈大人的嘱托,我们便回绝天谷,从此不管江湖中的纷纷扰扰,每天都过着这样悠闲自得的日子,你说好不好?”夏凝望着他,眼中透着忧郁:“真的吗?”张夜书道:“你若是觉得闷了,我们还可以去看长白山的雾凇,泰山的日出,黄山的云雾,天山的冰川……”夏凝笑了:“是你说的,到那时候我要看尽天下的风景,吃尽天下的美食,相公都要陪伴着凝儿,不得反悔。”张夜书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九死不悔。”夏凝道:“相公对凝儿最好了。对了,你许的心愿是什么?”张夜书在她鼻尖上一点:“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便不灵验了。闭眼!”夏凝懒洋洋道:“干嘛?”张夜书道:“只管闭眼便知道了。”夏凝道:“突然间这么神秘?算啦,闭眼就闭眼吧!”张夜书将一块墨绿色的玉璜戴在她的粉颈上,说道:“好了,现在可以睁眼了。”张夜书想给她一个惊喜,不过似乎夏凝看到玉璜的第一眼时,惊远远大于了喜。张夜书惶惑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夏凝道:“不是,我非常非常喜欢它,可……可这是爹和娘留给你的唯一的一件遗物,相公刚出生便没了爹娘,这块玉满满是爹和娘对对相公的祝福,我如何能夺人所爱?”张夜书道:“但绝儿和幽儿也是他们的孙儿啊,孙儿接受爷爷奶奶的祝福,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么?答应我,莫将它摘下,永远永远。”夏凝热泪盈眶道:“凝儿一定会妥善保管它的!”张夜书道:“别动不动便哭鼻子,不然外人又以为我欺负你呢。”夏凝破涕为笑道:“你本就是在欺负我,放着好好的木头、呆子不做,平白无故说这样肉麻的话,做这样肉麻的事,让人家感动的半死,都快把脸哭花了呢。”
骆浚近期的日子并不好过。身为晋中八盗的一员,他清楚海力和蓝璜之死系魔教报复中原武林一说纯属无稽之谈,尤其是在他试图联系荀陵、无原、赵小五、叶长风但是都一一失败之后。事实在明显不过,这是有人意图加害他们晋中八盗!而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荀陵等四人极可能都已像海、蓝二人一样罹难了,而他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曾摸清,只知他用剑。海力和蓝璜也够无能的,竟连一丝线索也未能留下,便被对方一剑封喉。而今他在明,敌在暗,情势于他十分不利。蓝璜死后第四天,在再次联系荀陵未果的情况下,骆浚匆忙飞鸽传书给宋成宪,请他速来洛阳,共商御敌之策。如坐针毡地等了两日,才盼来宋成宪的回信,说是已昼夜兼程赶来,四五日左右便会到,骆浚心下稍安,但终日仍是妾不侍寝,衣不解带,剑不离身,处处提防,生怕敌人早宋成宪一步抵达洛阳。然而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夜书终归还是比宋成宪早到了两天。
三月初九下午申时,骆浚一如往常坐在西厢房西北面的如斯小筑中饮茶,同坐的还有他的二哥陆大师骆氿。二人闲话家常,骆氿说道:“老三,近几日你气色欠佳,心绪不宁,坐立难安,是不是遇到难事了?若是的话,不妨直说,我们一起参谋,三个臭皮匠,抵过一个诸葛亮,两个臭皮匠,抵上半个诸葛亮总是有的嘛。”骆浚连忙矢口否认:“多谢二哥关心。只是腿疾复发,入了夜便隐隐作痛,难以入睡,未曾养好精神,白天就萎靡不振,老毛病了。我已叫阿福去抓脚,想必吃上几日,自当无恙,就不劳二哥劳心费神了。”骆氿虽然天生体弱,不能习武,形同废人,但是心思细密,七窍玲珑,龙门镖局的决策,大半出自他手,相较于凶巴巴的大哥,骆浚自小到大反倒更敬畏这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骆浚若是告诉骆氿他坐立不安,是因为有个极厉害的仇家即将找上门来,骆氿必定穷根究底,他是晋中八盗成员的事怕也包不住,他爹骆声波、大哥骆浅均是那种嫉恶如仇,眼里揉不进沙子之人,到时候不待仇家来犯,他的父兄便会先大义灭亲,先行宰了他。骆氿道:“真是如此?”骆浚晓得骆氿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绝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正要寻个托辞避开二哥,镖师荆鹰飞突然闯入道“三爷!……二爷也在啊,见过二爷。”荆鹰飞猫着腰道。骆氿道:“不必多礼。”如斯小筑是镖局商议大事的地方,若是往日,荆鹰飞未经请示便贸然闯入,骆浚定会大发雷霆,狠狠地呵斥一番,但今日荆鹰飞却阴差阳错,恰巧替他解了围,骆浚不怒反喜,笑吟吟道:“鹰飞,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做事别毛手毛脚的,下次若是再犯,休怪我铁面无情,罚你去面壁思过。说吧,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荆鹰飞不曾见过,还道他是气疯了,愈发骇得不敢抬头:“外面……外面有个客人想让我们龙门镖局为他押一批镖。”骆浚道:“我不是说过,近几日我身体不适,事儿全权托付给你办理了么?多大的事,你自行裁夺即可,何消问我!下去吧,我要回房歇息了。”荆鹰飞仍是站着不走,吞吞吐吐道:“但是这位客人有一特殊的要求,说这趟镖必须由三爷你亲自押送,旁人他不放心。属下不敢应承,这才来请三爷示下。”骆浚不耐烦道:“你去打发了他,就说我腿疾发作,行动不便,他这趟镖我接不了,请他另寻高明吧!”骆氿道:“慢着!三弟,人家既是冲着你的名头来的,便是看得起我龙门镖局这块招牌,我们岂可失了礼数,拒人于千里之外?鹰飞,你先好茶好水待着,我随后便到。”荆鹰飞道:“谨遵二爷吩咐。对了,那客人还有一物,托属下呈与三爷寓目。就是此物,请三爷过目。”荆鹰飞单膝跪地,两手托着一块折起的白手帕。骆浚道:“这是何物?”荆鹰飞道:“属下不敢擅自拆开,属下不知!”骆浚道:“你很好。现在我命你拆开它。”荆鹰飞一怔,颤巍巍地把白手帕拆开,不由紧皱眉头,手帕里装着的是一根发紫干枯的手指,指上还戴着一枚鸽蛋大的红宝石戒指。骆浚陡然色变道:“那位客人现在哪里?”荆鹰飞道:“还在水原堂里,他说会恭候三爷的大驾。”骆浚冷哼一声,心说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入,你既找死,老子今日便做回好人,成全了你!骆浚命令荆鹰飞道:“鹰飞,你即刻多派人手,在水原堂布下天罗地网,莫让一只苍蝇飞走!阿钦,你随我来!”话刚落音,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个人,此人全身被一件黑色的斗篷紧紧包裹,只露出双眼和双脚,倒挂在房梁上,就像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
此时,张夜书正于西苑墙角下敲晕了一名趟子手,换上他的衣物,尾随着荆鹰飞。荆鹰飞跑到校场叫了人,一大拨人抽刀拔剑,气势汹汹地涌向水原堂,张夜书便趁乱混入人群。至水原堂外,荆鹰飞指着走在后头的二十余个人道:“你们把此处的各个出口以及屋顶看好,不许让任何一只苍蝇飞走,其余的都随我进屋!”张夜书和剩下的十余个人随着荆鹰飞鱼贯而入,迅速在大堂里散开,张夜书有意放慢脚步,就立在大门旁。
大堂里的那个客人似乎被这么大的阵仗震慑住了,从椅子上跳起,不安道:“荆镖师,这是何意!”荆鹰飞冷冷道:“你不是想见我家三爷么?如你所愿,他旋即便到,到时你自去问他好了。”客人道:“这……我突然不想见他了,如此我可以走了吧?”荆鹰飞道:“放肆,龙门镖局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老实待着,听候我家三爷发落!”客人双腿一软,像一堆烂泥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张夜书原计划在骆浚进门那一刻动手,但那个像蝙蝠一样的阿钦如影随形地跟着骆浚,挡住了他的进攻路线,迫使他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等待动手的良机。
骆浚将那根断指托在掌心,问那客人道:“此物是你交给荆镖师的?”客人用膝头夹着双掌,畏畏缩缩道:“的确是我交给荆镖师的,但天地良心,这东西绝不是我的。”骆浚鄙夷的笑道:“看出来了。那么,是谁让你把它交给我的?”客人道:“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骆浚道:“他长什么模样?”客人道:“当时天太黑,看不大清。”骆浚道:“那你如何判断他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客人道:“听声音。”骆浚道:“他住哪儿?”客人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叫花子,当时我在巷子里走的好好的,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住了我,让我替他送一样东西给三爷。起初我是宁死不屈,但是他给了我一大笔的银子,事成之后还要再给我一笔银子,我财迷心窍,就答应了他。早知惹得三爷如此不高兴,我宁可穷死、饿死也不贪这笔钱。我说的句句属实,此事与我无关,真的无我无关,求三爷你高抬贵手,大人大量,就当我是一阵臭屁,把我放了得了。”说着已滑下椅子,捣蒜似的磕着头。骆浚道:“鹰飞,此事你怎么看?”荆鹰飞道:“他所言应当不假,看样子是被那人利用了。依属下愚见,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不如把他给放了。”骆浚道:“阿钦,你以为呢?”阿钦两眼一闭。骆浚伸手把脖子一抹,荆鹰飞道:“不可!镖局里闹出人命,万一官府追查起来,事情再传到老太爷哪里,于里于外均不好交代呀。请三爷三思!”骆浚变脸道:“死一个叫花子,就如同死一只蝼蚁,官府哪有闲心过问。老爷子那里,你们口风都给我紧着点。拉出去吧,做的干净些。还愣着作甚!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荆鹰飞道:“……属下忽然想起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骆浚颇不耐烦道:“说!”荆鹰飞道:“大公子新近买了两条新罗犬,据说嗅觉极为敏锐。属下想是不是先留着此人不杀,将大公子的犬借用一阵子,只要那人还在城中,总还有一线希望找到他!”骆浚道:“有这法子,你也不早说。就依你的意思办吧。”荆鹰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你、你,去把俩畜生牵来,就说是三爷的意思。”张夜书和另一名靠门的镖师模样的人一齐道:“是!”
张夜书走了两步,用余光一扫,瞥见骆浚转身正欲离开,而阿钦还没动,这样骆浚的半颗脑袋便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夜书想都没想,便反身刺出一剑,剑锋直指骆浚的太阳穴。阿钦出于本能,隐隐觉得身后有异,忙将斗篷展开,试图缭乱张夜书的视线,然后反腕握住剑柄,想要拔剑,他的反应和动作不可谓不快,然而还是不够快!阿钦的剑还未出鞘,张夜书便已一剑刺穿了他的斗篷,没入了骆浚的太阳穴。而张夜书的肋下也是一阵抽痛,他没想到骆浚为了置他于死地,竟不惜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部下痛下杀手,所以骆浚的剑骤然自阿钦的腹部穿出来时,张夜书一点防备也没有,以至于没能躲过这一剑。所幸中剑之时,他立时惊觉,腹部及时收缩,这一剑刺得并不深,没伤着要害。阿钦还没死透,口中不断地吐着血沫,目光呆滞,透着一股子迷惘,似乎不相信骆浚会如此对对他。
张夜书用两指夹住肋下的剑,一把折为两段,然后奔向那叫花子,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斜身一跃,朝天削了两剑,将天花板削断,一头撞破了屋顶,冲了出去。屋顶上的几名守卫怔了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张夜书已经掠到围墙底下,再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张夜书一口气跑出五条街,到他住的客栈后的巷子里,将那叫花子放下,说道:“这是剩下的酬劳,你拿着,尽早离开洛阳。”叫花子依稀认得他的轮廓,一见他气便不打一处来,但震怒之余,还是不忘先把银子揣好,然后揪着他的衣领道:“是你!”张夜书道:“是我。”叫花子道:“你奶奶的骗我!你明明说你让我做的这事一丁点危险都没有,可老子险些就把这条老命给搭进去了,还说没危险!”张夜书道:“我并未骗你,你虽受了惊吓,但还完好无损。”叫花子无言以对,松开了他,自认倒霉道:“早知你是要杀龙门镖局的三爷,我宁可安安心心地讨一辈子的饭,也不要你这有命赚,没命花的银子……”他话还未说完,张夜书骤然出剑,削断了他的一根小拇指。叫花子捂着伤口,涕泗横流,嗷嗷直叫,张夜书拿剑在他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抹,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冷冷道:“你也会疼?记住了,回去之后先把你的娘子赎回来,然后拿剩余的银子去做点小生意,或是到乡下置几亩良田。从今往后,痛改前非,自食其力,再不许吃喝嫖地,好吃懒做,如若不然,下回我割的便不仅仅是一根手指头了,明白了么?”叫花子骇得体如筛糠:“明白明白!小人回去之后,立刻就将娘子赎回,以后重新做人,努力干活,再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张夜书道:“滚!”叫花子得令,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不是让你好言相劝的,你怎可以这样!”张夜书抬眼一看,夏凝玉立在墙头上,满脸愠怒之色。张夜书漠然道:“似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你以为几句不痛不痒的所谓的‘好言’便能令他回心转意么?”夏凝道:“但是暴力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经呀!”张夜书纵身跃上墙头道:“因人而异,对有些人,就该使用暴力。依我之见,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不如趁早死了的好。”若非早就发觉夏凝的身影,他割的就是叫花子的头了。夏凝气得脖子都红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无可救药!”张夜书面色铁青:“你才知道啊,我本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夏凝道:“……对……你受伤了!”她掩口惊道。张夜书道:“只是小伤,无须大惊小怪。”夏凝道:“哪回你不是说小伤。那次练功被义父抓伤,你也说是小伤,不当一回事,结果伤口都溃烂了,你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我和义父都担心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将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张夜书道:“凝儿,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你怪怪的?”夏凝道:“没事呀,我还是我,只是你每回出任务,虽然明知相公你会平安无事,可我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别废话了,快回屋包扎!”张夜书十分感动,好想摸摸她的脸,然而她一抬头,他的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来:“这儿风大,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