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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京了?”容庭一觉醒来就发现陆以圳不见了。
因为医院里不允许带宠物,容庭昨晚让小郝回酒店去照顾金毛,所以他现在只能面对不苟言笑的戚梦。
戚梦点点头,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昨天半夜走的,小郝今天起床发现留言,刚刚给我打了电话,陆以圳说他好像有抑郁症复发的可能,所以提前回北京看病,然后向我道歉……你昨天和他说什么了?把他骂跑了?”
容庭脸色变了几变,“我怎么可能骂他?我就是……”
戚梦歪过头,露出了一点好奇的表情。
“点拨了他一下。”
容庭缓缓攥紧拳头,陆以圳的变化让他欣喜若狂,可同时,却也让他更加小心翼翼。
比起让陆以圳意识到他爱上了自己,容庭更担心的是陆以圳对成为同性恋者这样的身份而感到不认同。他犹记得自己青春期时第一次为男性的身体感到冲动,接下来的惶恐、失措,甚至是对自己的厌恶,所有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他整个少年时期。
直到他衍生出自暴自弃的情绪,不管父母怎么阻拦,最终离开家里,放弃重点高中,半途去了艺术学校。
然后接触到形形□□的世界。
从懵懂到恍然。
从见识到社会边缘上最光明与最肮脏的交织,到有了属于自己的信念,再到真正懂得爱的意义。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跌跌撞撞中走出来,他见多了自甘堕落、继而在欲|望中挣扎的同志。
他不愿陆以圳走上那条路。
就算一等再等,一忍再忍,他也希望陆以圳慢慢认清自己,再去坦白心迹。
容庭深呼吸,最后向戚梦解释:“我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呵呵。”戚梦一副“早就看透你”的表情冷笑一声,接着抱臂,“你这哪叫点拨?你分明是撩拨……把人都吓跑了,怎么着?现在取消手术给你办转院还来得及,我打电话给我哥,让他从北京给你安排医院做手术也可以。”
容庭迟疑了一下,很理智地回答:“北京太乱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肯定要闹得满城风雨……况且……我还不知道以圳是怎么回事。”
一贯工作狂的戚梦到这个时候反而不逼着容庭了,她主动劝说:“哥们儿,机会稍纵即逝,你确定不要追到北京去?反正媒体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等工作室声明出来以后再发通稿。”
容庭狐疑地瞥了眼戚梦,“你这么劝我回北京……是不是星宇那边有消息了?”
戚梦忍俊不禁,“你还挺聪明……没错,我哥给我打电话了,《高速公路》那边有人撤资,暂时没法建组开机了,只要你两个月内腿能恢复正常,我保证你能拿到男一……当然了,可能稍微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比如带资进组,再比如……和薛珑珑再次合作。”
容庭嘴角抽了抽,“又是薛珑珑。”
“哎呀,这个我都不计较,你就不要计较了,我爸现在授意底下雪藏珑珑,珑珑根本接不到戏,我这边怎么能不帮她想想办法?”戚梦难得透出几分温柔,“作为交换,我答应你回北京,如何?”
容庭盯着戚梦几秒,接着果断下定决心,“成交。”
-
北京街道两侧最常见的龙爪槐,一阵清风拂过,淡黄色的槐花扑扑簌簌落在陆以圳的脚下。
他沉默地沿着青砖路走着,灼热的日光在树荫的隔断下,显得温和起来。
地上有两道影子,一道属于他,一道属于跟在他身后,似乎看起来不太放心的白宸。
陆以圳停下脚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师哥,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我就是想……想清楚自己。”
“以圳……”白宸有些犹豫。
但陆以圳只是微笑,“师哥,真的,你回去吧,有些事我总要自己来才能看清。”
白宸认真地盯了陆以圳片刻,最后自己离开。
陆以圳深吸一口气,掉转身,阔步往与白宸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诊室出来以后,陆以圳就不断地在回想心理医生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醍醐灌顶,拨开这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遮在他心头的阴翳。
从法国回来就无法摆脱的、关于容庭的种种梦境,住在容庭家里,每一天身体的接触带来的战栗与兴奋,戚梦出现以后,萦绕在他心头迟迟不散的烦躁,还有每一次患得患失的惊恐。
从生理到心理上的变化,原来,不是病魔,不是幻象,不是许由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而是——
爱。
北京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陆以圳有些迷茫地站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白宸的家势必是不能回,过去他的同学因为他拍同志电影而排斥他,现在白宸知道连他自己都成了同性恋,焉知不会因此感到反感,难道要回容庭的家?
就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刹那,陆以圳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下了出租车,他迫切地想去一个让他感到心神安定、有归属感的地方。
而那个明明属于容庭的房子,却是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提名。
一个小时以后,陆以圳将手指按在门口的识别系统上,很快,所有的大门向他敞开,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家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足够熟悉,玄关旁边的大衣橱内,还挂着他的牛仔外套,门口原本属于客人的拖鞋,也因为他长期占用,成为了容庭家中他的专属。饮水机旁款式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的两个水杯,客厅里金毛的窝,沙发上摊着他走之前在看的剧本写作教程。
这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而作为房子的主人,容庭就这样包容着另一个人留下了痕迹。
陆以圳环顾四周,偌大的别墅,对他有吸引力的,却只有三个房间。
一楼的厨房,多少个晚上,他们并肩在这里准备晚餐,因为容庭爱吃辣,他不管做什么菜都先想怎么处理辣了才好吃,而容庭又顾忌他是北京人,唯恐他吃多了辣身体受不了,就拼命炒青菜,而每一次刷碗,就像是男人的噩梦,两个人都恨不得要打一场架才能决定出谁来洗碗,当然,大多时候的结局,都是陆以圳耍赖逼容庭来……
还有二楼的视听室。
那是容庭给他准备的礼物,陆以圳总是这样定义这个房间。
视听室外的走廊里放着巨大的陈列架,陆以圳把他买来的碟片分类摆放着……有和容庭一起看的,有他看过觉得不错,还想拉着容庭一起再看一遍的,有他看过但觉得不值得推荐给容庭的……陆以圳完全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庭几乎成为他衡量一切的标准和重心。
最后是……卧室。
陆以圳伸手推开门,曾经只摆着一个枕头的床上,变成了一对枕头。
他脱了鞋,弓着身子躺到了属于他的一侧。
闭上眼,甚至可以回想起容庭躺在他背后的那种踏实感。
原来真的是爱,才会这样渴望那个人躺在自己的身边。
那容庭呢?当他们并肩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他会不会有一样的感觉?生活在这一间房子里,容庭是不是也会因为两人一次又一次的接触,至少感觉到一点点悸动?当容庭揭晓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当他亲手为自己打上领带的时候,当他们在一起排练《丹心》的台词时,容庭会不会……也曾有过和他一样的怦然心动?
忽然。
陆以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放弃这样艰涩的思考,放任自己躺平身子,摸出手机,大屏幕上,短信提醒中闪出容庭的名字。
“以圳,我办完了转院手续,已经到达首都机场了。大概两个半小时以后我会在*进行手术,你来和我一起吗?”
陆以圳握着手机的十指慢慢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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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回你了吗?”戚梦难得放下手边的工作,不再抱着她寸步不离的文件夹,而是安安静静坐在容庭床边,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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