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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火将船厂人们心都烧凉了。在这炎炎的夏ri里,船厂很多人却仿佛身陷在冰窟中。这一突如其来的事故让整个厂子陷入了愁云惨雾中。当然,同样一个愁字却因为每个人所处的角度和境遇不同而被赋予了不同的内容。普通工人们愁的是这场灾难xing的大火会不会影到大家每月的工资;中层干部愁的是这火灾后肯定会有一批人承担责任,也就意味着有一批人会被免职而官位不保;这当中愁得最厉害的人当然是那些领导以及一些和此事有直接关连的人,他们在为如何从这件事里脱出干系,从而免于行政甚或是刑事的惩罚。毕竟人们都清楚,这次火灾对船厂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它不但在社会上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事发后宁江市的多家媒体都作了报道;而且也给船厂和国家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更为要命的是,这次火灾中还有人失去了生命。人们在事后清理火灾现场时才发现,有三个工作人员困在火中没能跑出来,已经在火灾中丧生,这一发现令整个事件再次升级。
这几天,厂区宿舍的人碰到一起,聊的几乎全部都是火灾的话题。无辜的工人们无缘无故受此灭顶之灾,他们有些想不通。因为大家对船厂的情况是很清楚的。这船厂对很多人来说,就是自己的家,家里有多少家底,大家心里都有一本明账。自从国家开始改革后,船厂一直是入不敷出,大家原本指望这次能打个翻身仗,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一时间流言四起。
“你知道吗,这次我们厂可惨了,弄不好要关门,听说这次损失了四五千万。”
“谁说不是呢,他们说这次火灾的损失都四五千万,还不算这次因不能按时交货而导致的合同违约要支付的违约金,据说也好几千万呢,全部算下来这损失要上亿了。”
“唉,现在厂子都快瘫痪了,我们每天上班都无事可做,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可是现在事情出了还学有什么用啊,现在强调安全,早干什么去了,我看倒是那些厂领导要好好学习学习。”
“听说昨天六号车间已经安排一部分人回家休息了。”
“是啊,谁让这次火灾还死了人呢,当天就以分管我们的副市长带队,组成了调查组进驻了厂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个结果。”
“那些人也是活该,我听说完全是马路施工队,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啊,现在好了,把命都搭上了,可把我们厂害惨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是几条鲜活的人命啊,这事就我看也怪不得他们,要怪只能怪那些丧良心的当头的,这么重要的工程却找一些没有经验的人施工,我听说这工程队的包工头是一个厨师,能不出事吗。”
“就是啊,这下可苦了我们老百姓了,弄不好大家全得下岗,对门的轧钢厂不就是因为一单两个亿的生意做砸了就关了门吗。”
“绝密消息,我听说盛章仁已经被双规了,这次他可脱不了干系,枪毙了才好呢,厂里谁不知道他是个垃圾,又黑又贪。”
王凡坐在人堆里没有发话,他用心地捕捉着每一次发言,分析着这些信息,越听越觉得坐不住了,大夏天本来就热,听到这里他不由得汗如雨下,脸上发烧,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往家里走去。
火灾发生的时候,王凡并不在家,他趁妻子休年假的机会,带着全家到西双版纳去玩了几天。现在他对山庄的经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对拉业务上山已经完全没有了信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那么一块料,既然是这样,还不如将一切都放下,出去玩一下,也乐个逍遥,反正现在山庄上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既没人关心他的疾苦也没人考核他的业绩,更没有人查他的岗,就算是他一天到晚在家里睡懒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到时候还是要求到盛章仁,用钱来解决这件事情。想到这里,王凡下了决心,不如趁这次机会,去西双版纳旅游,一来可以全家出门旅游一次,放松一下,二来可以就便在那里买点土特产品回来,届时好上盛章仁的门,求他将自己重新调回厂里。王凡心里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全家一齐踏上了去南方的火车。谁知道旅程没有完,就得到了厂里火灾的消息。他感觉事态严重,便草草地结束了行程,赶回家里。刚放下行李,他就出了门,想去找人探听消息,没想到在买烟的时候,听到小卖部边围着一堆人正议论这件事,他静静地听了一下,立刻感觉事情的严重xing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甚至有一种逃的冲动。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凡刚进家门,妻子辟头就问,“看你一头的汗。”
“少啰嗦,”王凡不耐烦地一甩手,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想心事。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凡这次是难逃干系的,毕竟这次的装修队是他介绍的,他是在盛章仁的授意下去找的。王凡暗地里提醒自己,那么按照这一次火灾所造成的后果,他的xing质很严重,有可能也会受到严惩,想到这里,王凡翻了一个身,不由感到绝望。
可是冷静了一会,他又想,虽然他介绍的,可是走的严格的招投标程序,这些都是盛章仁一手cao纵的,他可没有参与,应该牵涉不到他。他虽然事后拿了包工头几万块钱,可是这事做得很隐秘,应该没有人知道,再说听说这次那个小包工头也被烧死了,这个事情应该是个死案,不会被牵出来,想到这里,王凡又轻松了,他抽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那个时候,小包工头拉着他去给盛章仁行贿时,他没有露面,只提供了盛章仁的住址信息。看来这件事情他应该还是安全的,要不然在盛章仁被双规的情况下,他也就没有机会这样躺在家里的床上分析眼前的形势了。
可是眼前毕竟是风头上,想到这里,王凡念头一转,我明天赶紧到山庄去住几天最好,以免在下面生出是非,现在是关键时候,厂里会有大的变化,这个时候一定要在岗才行,再说现在山庄也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也该上去了。
想到工资的事情,王凡开始有些头疼,他原来打算这次从云南回来后,就趁热打铁,拎东西上盛章仁的家,礼物他都花了大价钱准备好了,按他的想法,首先是打算死皮赖脸找盛章仁请款上山发工资,然后就声泪俱下地申请盛章仁将他调回厂里来。王凡甚至连怎么哭,怎么说都想好了,没想到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之仈jiu,他在云南刚花大价钱买好礼物,就接到了厂里起火的电话。现在盛章仁被双规了,王凡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懊恼之余,还得硬着头皮考虑山上几个人的工资。明天我该找谁要钱,要不要得到钱,王凡在心里打起了鼓。想到这里王凡又紧锁了眉头,他已经没有退路,毕竟上面这些人是无辜的,就算是厂里出了什么大事,我的工资可以不发,山上人的工资还是要发的。想到这里,王凡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正义感,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应该是找曹庆,毕竟除了盛章仁外,他就是三产办的最高领导了。
第二天上班时间,当王凡抱着侥幸心理敲开了曹庆的办公室门时,却发现他的死对头池怀虚也在,进门时,他们正开心地聊着什么,一看到王凡,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曹总,您看现在山庄上也没有生意,但是眼看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我打了个请款报告,想请您批一下,我的工资不发可以,但是山庄上的几个员工的工资可一定要发。他们都靠这工资吃饭的啊。”王凡拿出一脸的谄媚之情,想博得曹庆的同情。曹庆接过王凡递过去的请款单看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你上去这么长时间,一笔业务也没做成,你可是难辞其咎啊,再说当初说好的,山庄是自负盈亏的,这个字我不能签,你也知道,现在厂里这样一种情况,资金非常紧张,昨天我开会,才接到通知,这个月全厂的工人都只能拿70℅的工资,你们山庄上一分钱的效益也没有,可是个问题啊。”
“那我也拿70℅的工资,苦愿受罚,可是山庄上员工的工资请您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显然曹庆早就想发火了,却一直没有借口,听到王凡这么一说,他马上将话接了过来,“该是你想办法才对,一切都该按合同办,你现在倒好,上山这么长时间,一点业绩也没有,出了问题往厂里一推,这可不行。”
说完这些话,曹庆有些气愤难平地望着王凡,见他低着头不吭声,一副小学生做错事,任凭老师训斥的态度,心里的火也消了。
“这样吧,我看你这个月的工资就不要拿了,其它的人我来想办法,但是不能写请款单,要写借款,你去重新拟一个单子过来,我要请示一下厂里,山庄的事情下一步再解决,你先上去把工资发了。”
看到王凡垂头丧气地出门改单子去了,池怀虚轻蔑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说了一句,“不学无术的小人,”然后站起来,“老曹,我走了,有事再联系,”说着就告辞出了门。
其实,刚才王凡进门的时候,池怀虚和曹庆刚好谈到山庄的事情,想到当初盛章仁对雪儿美貌的垂涎,两个人不由当成了笑谈。现在在曹庆办公室里看到王凡,雪儿的形象在池怀虚的心里更加清晰了,这次厂里被烧,虽然让池怀虚的心里很悒郁,但是想到这次火灾后,盛章仁罪责难逃,刚才从曹庆口里得知,他将因职务犯罪被追究刑事责任。池怀虚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感到大快人心的同时,也为雪儿舒了一口气。盛章仁被抓,也就意味着雪儿被侵害的危险解除了,池怀虚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出门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望了望山庄的方向。
雪儿现在在干什么呢,他知道我在想她吗,池怀虚胸中升起一股柔情,但是很快一种无奈的情绪让池怀虚心情沮丧,现在和卓妍的离婚是不可能的,因为妻子怀孕的原因,那也就意味着他要有负雪儿对自己的痴情了,池怀虚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怅惘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