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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浊气在转瞬便随丧失生机的血肉凝结,却还有更多的,失了束缚,如蓬勃的雾气般向外扩散。 甚至连广寒石的殿宇都无法阻拦它丝毫。这是来自亘古洪荒的气息,是盘古大神应该堕入无间的呼吸,越是灵气深厚的地方,受到的影响便越深。
浊气过处,草木皆枯,天地昏暗,空气沉闷,西玄的地界被这样的动荡扰得不得安宁。
这世外福地的主事者们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过来,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是出于何。
所有被压抑的疼惜与绝望在这时刻内爆发,人本能得会避开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物,而当自己避无可避时,越是正视就越是痛彻心扉——拼了命赶往西苑,入眼却是浊气催生的茂密到几乎无法下脚的血蓼都市狼少。
荧蓝剔透的广寒石墙壁已被催得灰蒙蒙泛不出光亮,满地都是被气浪拂散的水晶纱碎片与蔷薇石颗粒,而在那鲜红欲滴的血蓼中央,白袍的青年表情木然怀抱着石质化的尸体,修长的手指还在试图划过那无法靠近的脸颊,仿佛想为她梳理几缕凌乱的发丝,眼神是与往昔一般无二的温柔。
那个令人疼到撕心裂肺的女孩已经定格在过往的时间里,可还维持着靠在他怀里微微抬头望着他的姿势,柔美又依恋的笑容幅度很小,却依然那般天真纯澈。天底下最深重的浊气已经将她的血肉她的骨骼凝结成坚硬的石块,可她的容颜竟还是这样栩栩如生,甚至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痛苦。盈盈……怎可能这般便离去?
“逆——徒!”
燎原的怒火在顷刻便侵袭了观者的神智,三府主本就是暴躁性子,与他二哥的关系最好,怜惜西玄这一代唯一的血脉生来苦命,平素里也是最疼爱盈盈的一个,见了这样的情状便是目眦尽裂难以自控。
电光火石的,尖锐的刃光划破浓郁得要凝成实质的浊气。少阳低头注视着刺穿胸膛的那一截剑,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还下意识伸出袖子挡在盈盈身前,免得血液沾污了她的身体。
痛。这就是心脏被活生生撕裂的痛。可这般苦痛,不及盈盈片分的吧。
后一个赶到的正是老四。成熟多情的道姑震惊于眼前所见,大恸,泪水簌簌而下却还尚存了几分理智,连忙拉住前者:“老三你冷静点!少阳不是这种人——定然——定然有别的缘由!”
可少阳,仿若未闻。他只是沉静得、专注得,凝视着怀中的石像。
浊气在排斥他身上的气息。就算用力抱着,他也再触摸不到她的身体,手指努力得按下去,也会被气浪冲开,或许这就是该预付的代价?
不过这样便该是……感觉不到痛了。他的盈盈,其实一直都是怕痛的,可她一生都是那样艰难得活着,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痛苦的折磨,现在,终究是……解脱了。
她会怪他吗?
这个问题,似乎连问出口的必要都没有。他轻轻笑着,温柔得说着:“盈盈,我会走得远远的,我会代替你,看你不曾看到的一切……”
每说一个字就会咔出血来,粘稠的血液从嘴角挂下,将白裳剩余的部位也染得鲜红。
他小心翼翼放开盈盈,握着胸膛的剑尖抬起头,只微微一用力,这柄算不上神兵却也可称利器的剑便化作烟尘。
他沉静看着匆匆感至西苑的西玄中人,眼睛里缓慢得泛出绿色的幽光。
※※※※※※
盈盈从骨子里就流淌着无尽的浊气,可她不是魔,是人。
即使有着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离魔也隔着最难以跨越的洪壑。因为这个被仙道所遗弃的女孩,始终有着天底下最纯澈的灵魂,没有入魔之心,在无外力干预之下,如何得以入魔?
很多年前,他就想着,或许成魔就是能救盈盈的唯一方式。只是,当时西玄之中,彼此心照不宣,没人提此,而他不懂。等他懂得了,盈盈已经无法再炼体,当那乌发成雪时,浊气异化已经开始,可怜他竟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怀中的女孩竟已不动声色苦熬了多年。
如同谁也没想到,最后,堕入魔域的,反倒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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