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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三十天,城内粮尽兵疲,饥饿与恐惧如影随形。
许多饿红了眼的人,杀掉了身边的伤者,贪婪地啃噬着他们的血肉,以安抚早已叫嚣叛乱的肚子。绝望在城内发酵蔓延,死亡的气息愈发沉重,压得人们喘不过气。
秦军占据了西壁垒,断了援军的支援,也阻断了城内的生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杀出条血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话那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朗,身形瘦削。他攥紧了拳头,好看的剑眉紧蹙,“想我四十万大军,为何要在城内做这缩头乌龟堂堂七尺男儿,不去前线杀敌,却在城内自相残杀,以国人血肉裹腹,真乃奇耻大辱也!”
没人回应他,周围的人大多蜷缩着,以减轻胃中的饥饿感。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位年纪稍长的兵长艰难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阿政,你终究是个文人,原不应卷到这场战事里。我们不过是小兵,理当听从上头指挥。既是将军做了决定,我们要做的,只有服从罢了。”
那人冷哼一声:“服从?错误的命令也要服从吗?那赵将军不过只会些嘴上谋略,若是廉将军掌兵,万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休得胡言!”那长者打断了他的话,四下张望,又扫了他一眼,正色道,“律政,这种昏话以后莫要乱说,主将之名岂容你议论!罢了罢了,你且省点力气,少说些吧。”兵长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寻了个暖和的地方,闭目蜷着。
律政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围城四十一天,整个城像是一座死城,城中人人自危,毫无生气。
赵国大将军赵括孤注一掷,亲自率人出战,妄图冲出重围,却被秦军射杀在阵中。赵军残存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
律政缓步走在降军当中,步履微颤,却还是尽量挺直胸膛。远远望见秦军马上一人,威风凛凛,冷意十足,他轻蔑地看着丢兵解甲的众人,似是不甚在意,轻吐一字:“杀!”
秦军磨刀霍霍,赵军手无寸铁。一时间,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律政茫然地看向四周,人们悲鸣着、无措着、愤恨着。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形——绝望的面容、诡异的红。
律政想说反抗吧,可是没来得及。他被拥了一把,本来无力的身躯不堪一击。他倒在了别人身上,可他爬不起来,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横在了他的身上。
律政不怕死,也不怕败。
他只是不甘心,全军覆没,不战而败。
他叠在层层人身中,胸口一窒,终是停止了呼吸,被黑暗吞噬。
人曰:长平之战,血流漂橹。
却没人知道,十日之后,那累累腐坏的尸群当中,有人微微一动,幽幽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