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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水悠悠过,展眼又是一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来,二奶奶似乎并没有从那次意外中恢复过来。她依然是经常一个人静静坐着,神情寡然,沉默不想说一言一语。
有时,她竟然能从一早坐到日暮黄昏,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昏暗了,二奶奶仍然无动于衷。
重山知道,二奶奶是个怕黑的人,换做以前,屋子里稍微有些暗沉,她就召唤重山赶紧将蜡烛点上。
重山看着这样的二奶奶,心中自是心疼的很,她经常没话找话的跟二奶奶搭讪着。
有时,二奶奶连重山唤她都是木然的,等她醒转过来,她那种神情姿态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似的,一脸的苍茫无措,一脸的疲惫。
二奶奶这样的状态,很是让重山担忧,而更担忧的人,是二爷房子德。
自从二奶奶出了那次意外,他能感觉到,二奶奶对他就彻底的疏远和陌生起来。
她也不是不理他,二人之间,依然是像以前一样,有恩有爱,有来有回。
只是,二奶奶对他话语之上的口吻,神情,还有肢体上的疏远,都在隐隐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房子德深深的感觉到,二奶奶变了。
她有意无意之中,就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往昔那个对他言听计从,跟他相敬如宾的二奶奶,再也寻不见了。
房子德也多次尝试着,与二奶奶深聊一下,就像二人以前一样,经常依偎着无话不说。
他想让她放松下来,和他敞开心扉,将她心中的烦恼憋屈都倾倒出来。哪怕是打他骂他都可以。只要她不这样折磨自己。
但是,还没等到房子德开口说些什么,二奶奶就远远地离开了。
她甚至已经厌烦见到他。
她连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而自从二奶奶彻底变成了这般,二爷心中就更是五味杂陈般。
他已经多日不去女儿红酒肆了,二爷也已经多日没见云姑娘了。
在房子德心中,二奶奶和云儿,都是他用心珍爱的女人,都是他房子德为她们连命献出来都在所不辞的人,无论谁因此受伤,都像是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
他最难过,心也是最疼的那个人。
二爷房子德也隐约感觉到,二奶奶这次有意远离他疏远他,似乎也跟他和云儿的感情有关。虽然,二奶奶至今没有向他吐露半点消息,他也是找到金科后,才打听出一些消息来。
但二爷的感觉告诉他,二奶奶情绪上的变化,一定与他有关。
因为,他房子德想不出还有哪些事让她在乎、计较的。
二奶奶是一个淡泊钱财的人,她从来不收钱也不藏钱,日常用度都是经由重山在打理着。
她也是一个简单从不奢华的人,美艳华服在她这里变成了累赘,都不如她穿着素衣心安舒心。
而对于容貌而言,只庆幸上苍给了她一个人神共嫉的容颜。
天生好相貌的加持,二奶奶从来不须整天描抹涂画,便显出万般的风情来。
如今,这万般风情的如花容颜,却像被风霜雨雪虐待过,一日日枯萎下去。
而她,任凭这种枯萎一日胜过一日。
她身边的人,重山还有二爷,都束手无策。
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会真正伤到彼此吧。
假如说有什么让二奶奶在乎,让她计较的话,那一定是心底的爱吧。
那一定是她对二爷的爱。
她不说,但他都能懂。
只不过,今日的她像个刺猬,遍竖起通身的尖刺,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任何人都近身不得。
这一日,阳光大好。
二奶奶还没起床,重山已经在外间忙活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重山做事也是蹑手蹑脚,她怕惊扰了二奶奶。
突然,从二奶奶的床幔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这种叫声让重山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过去,着急呼唤着二奶奶:“二奶奶,二奶奶......”
此时,二奶奶的身体,在锦被下蜷缩成一团,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重山走到床边,俯下身子,紧紧抱紧了蜷缩的二奶奶,隔着二奶奶薄薄的内衣,重山能感觉到,二奶奶又出了一身冷汗,冷汗把她的内衣都浸透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噩梦了,重山已经遇到过几次,二奶奶在梦中大喊着,哭泣着,然后是惊慌无助的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她满头大汗,全身都湿透了。
今天,又是这种情形。
重山扶她坐起来,她轻声对二奶奶说道:“二奶奶,您又做噩梦了。”
二奶奶看起来非常的疲累,她像是在梦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她没有回应,重山又对她说道:“二奶奶,我知道你待我,像待姐妹一样,二奶奶从来没有把重山当成丫鬟来使唤,我在心底,也一向是把二奶奶你,当做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当成我重山的亲姐姐。今天,重山就喊一声二奶奶为姐姐......姐姐,现在你经常这样,茶饭不思,经常从噩梦中哭醒,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这心里难受的很......”话未说完,重山就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二奶奶此时有气无力,她拿起自己手边的一块手帕,想要给重山把泪水拭去。
重山连忙接了,她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口擦了一下眼角,拿着那块手帕,轻轻将二奶奶额头上的汗珠拭去。
“不用为我担心,只是做噩梦罢了。”二奶奶宽慰着她。
“也不能长久一直这样做下去?二奶奶,你有什么心事,外人不想讲,难道重山你都不信任吗?如果能的话,我情愿你将心中所有的怨恨,愁苦一股脑倾倒给我,我就是二奶奶的一个大口袋,你想往里面放什么就放什么,我乐意扯着大口袋给二奶奶倒呢。”
听到重山如此讲,二奶奶脸上,浮现出一丝多日不见的微笑来。
她低声对重山说了一句:“傻丫头,命运给每个人的遭遇都是有定数的,无论好与坏,给我的就是给我的,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怎么能倒过来换过去呢。”
看到重山还是不放心她,呆立在她床边没有动。二奶奶立即来了兴致,她朝着屋外看看,对重山说道:“还不快去为我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我有多日没有好好的梳妆打扮了吧?今日天好,你到街上去,给我买一盒上好的脂粉来。”
听到二奶奶这样讲,重山顿时也兴奋起来。
她的确有很久,没有看到二奶奶有这种气色神态了。
重山立即来了精神,她去忙自己要做的事了。
找来干净衣服给二奶奶换上,又伺候她吃些东西,饭毕,重山就着急忙慌的出门,去给二奶奶置办脂粉去了。
从前那个二奶奶回来了,二爷如果知道了,也一定比她还要高兴。
重山就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出了门。
看着重山兴高采烈的出门去了,二奶奶刚才被强拎起来的那股精神气,这会又像被戳破的气球般。那股精神元气,一点点散开去,从膨胀到枯萎,直到有气无力。
此时,二奶奶又剩下有气无力,这才是她本真的心思和状态。
此刻,无人之际,她无须对任何人掩饰,她只想好好保留这份本真,仅剩的属于她自己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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