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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样一个社会大背景下,在凌文斌和三妮所在的河阳小城正悄悄涌动着一股暗流!后人说起这事大都会归咎于当时的文化娱乐生活的匮乏;在很大一部分年轻人中间,他们正在暗暗争相传看着许多很不齿于人的东西。现在说来颇觉好笑,当时年轻人传得最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些手抄本,还有一些是家里大人出国劳务途经东南亚带回来的一两本色情书刊。当时的年轻人对此往往都是如获至宝。而凌文斌平素为人仗义,喜结朋友,朋友多了自然也是良莠不齐。此间就有两个最不靠谱的人,因两人的哥哥都是因打架致伤人命被判刑蹲监的原故,两个人自然结成了一党,在许多半大孩子中颇有威望。他们一个叫牛五,一个叫邱八。邱八因脸上有一因打架留下的刀疤,所以又素常被人简化了就叫他“刀疤”,那时他的年纪也不过十八岁。牛五比刀疤大,也只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凌文斌的父亲这一年没能等到平反就冤死于狱中了,家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作梦都想有人可以给他一点哪怕就是一种善意的眼光带给他的温暖。但是除了周家人,街坊邻居、包括厂里的同事,甚至是那些曾与父亲同事、原本受过父亲恩惠的学校教职员工也都当他是怪物一样看。他那天去学校查档,看大门的甚至不再让他进,还说如果他敢胡来就立马报派出所抓他这“小反革命分子”!在如此这般残酷的现实面前,凌文斌只觉得世界上只有牛五邱八这些人才能给他一点温暖,因为他和他们才是一条道上的,大家半斤八两,都是被这个社会厌弃的“渣滓”。他于是开始整天与这干人混在一起喝酒,吃饭,打群架。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大片大片的雪在阴寒的空气中好像一只只被恶鬼吞吃了灵魂,显得是那样的无助与机械,它们扬扬洒洒地从高空中飘落,固执地扑向大地,落在地上就纠缠在一起,再也不肯稍动一动,尽管有风。地上的雪于是越积越厚,厚到大地都发出了阵阵暴裂的声响,很是恐怖。那时还没有世界末日一说,但是在人们的心里却一样充满了恐慌和不安。人们就是在这样的恐慌与不安中迎来了1979年的春节。这年的春节在一月底,过了年没几天就立春了,可是天气却依然干冷异常,尤其是之前有过那样一场大雪,雪灾的影响仍在,就更是丝毫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冬去春又回的征兆了。河阳依河而建,因河而得名,但是在这个冬天,河阳人却都或多或少地对穿城而过的这条河生了抱怨,因为它总是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响起锥心刺骨的只有在来年化冻才可能听到的“河开”的声音,那是冻的,但人们的恐惧已经远远超过出了对它的理解。老百姓们大声地咒骂:“这河也疯了,鬼天气!真他妈瘆人……”骂这些话时,人们通常都是躲在自己家里的,因为没人敢出去,出去说这些话怕是没等说完嘴巴就会被冻上。
就是在这样的鬼天气中,街道主任带人敲开凌家那扇破败的大门,把一纸领取反革命分子凌望第骨灰的通知交给时年只有19岁的凌文斌。凌文斌带上家里仅有的七元钱不到的家资,背上个简单的包袱,穿着几乎露着脚趾的棉鞋等在车站。久久不见有车经过,街上也是路冷人稀。曾遭大雪袭扰的河阳市的交通恢复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慢得多。凌文斌又拿出那纸通知看了又看,时间不等人,他只好冒雪顶风沿着公路一跐一滑地向远在几十里外的省属第二监狱去。
年前的积雪及雪灾的破坏跟影响依旧笼罩着河阳市。一切都还仿佛被禁锢着,只有胡同中的一班小孩子还兀自快乐地聚拢到河堤上嘻闹。他们堆雪人,打雪仗,顺着堤坝往下放冰车,打滑跐溜,不时扬起几声尖叫、夹杂着大人们的喝斥声,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