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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娘娘既得皇上器重,只可明昭,岂可昏蒙?怎能同我等平常人们一般,不问明白,不辨是非,听风便是雨?难道娘娘素日便是这样管理**么?”
“我是皇上的妃子,**管理的如何,自有皇上明辨,几时轮到你林家小姐来问?不过你在宫中时日尚短,我也不同你一般见识。”
“我哪有资格来过问娘娘的事情,只是怕娘娘听错了故事,错点了鸳鸯,却自以为高明,沾沾自喜……”
……
一瞬间,这乾极殿上竟然只听到碧落和杏妃一来一往,唇枪舌剑。章清性子虽硬,可与人争辩却绝非她之所长,至多便是冷冷几句顶撞回去。眼下见碧落为她仗义直言,她只能感激朝碧落点了点头。
“皇上,我瞧这林家的小姐想必是不太晓得宫里规矩。顽性太甚,说话毫无分寸,不如交给臣妾,好好管教。待来日也同章家小姐一般,才好为她也觅上一个如意郎君。”杏妃不欲与碧落多费唇舌,只问皇帝,话锋又直指碧落的人品。碧落见她贬低自己,正待反唇相讥,章清目光一阵闪动,忽然眼中凌厉之色闪过,伸手便指着杏妃道:“我瞧你才真是劣性不改,当初要害我姨娘,如今也要来害我,是不是?”
杏妃面上瞬息万变,她抬头瞧了一眼皇帝,皇帝虽一言不发,可瞧她的眼神却全是冷冰冰的。她心中一阵寒透,强自冷笑道:“真不晓得你说些什么,我几时害过你姨娘?是皇上宣我来此,我害你做什么?”
“当年你指使谦王给我姨娘下毒,害她没了孩子,我姨娘为了皇上,才没同你计较。这事情,我娘都晓得一清二楚,你当皇上会不知晓么?”章清指着她,冷笑连连。说着又上前用力一推,将她推倒了几步。
杏妃猝不及防,被她一推,侧退了几步,右手手肘撞到了一旁的椅背的硬木上。她手骨一阵发麻,右手顿时痛得握不住东西,手一张,袖子一抖,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从她的袖子里掉了出来,“哐当”一声落到了地面上。
众人齐齐朝地上看去,原来竟是一柄半尺来长的匕首。刀刃从鞘中脱出,匕身光白耀目,锋利夺人;那刻了花纹的木质手柄,两旁雕纹深刻,中间平顺浅滑,好似被人日日摩挲着。
众人皆是一震,乔瑜身子一掠,就要去夺那匕首。可那匕首便在杏妃的脚下,早在乔瑜到面前之时,她便以左手捡起了匕首,却反手以匕首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常明侯,你莫要过来。你再上前一步,便是以下犯上,要逼死皇帝的妃子。”
乔瑜闻声,立刻收足不前。章清冷笑道:“常明侯忌惮你,可我却不怕……”她手一伸,一把握住了杏妃的左手,要夺匕首。杏妃虽无武功,可眼下危急之刻,自然拼了全力。她双手合力,握得极牢,章清与她一来一回,竟然夺不下匕首来。
“心儿,住手。”皇帝喝道。章清望了他一眼,一咬唇,放过了杏妃,回身靠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花杏,朕不过是叫你来商量心儿的婚事,你带着匕首做什么?”皇帝缓声问道。
杏妃手执着匕首,后退两步,本要靠到椅子上,支撑身体。可她手足颤抖,便连走路也不稳,未靠到椅子,便跌坐到了地上。
“去扶杏妃起来。”皇帝对碧落示意。碧落微一迟疑,正要上前,杏妃便持着匕首,指着碧落叫道:“不许过来,谁也不许过来……”
碧落无奈,回身见皇帝端坐在椅子上,喘气急促,只怕还是气血涌动,牵动了适才的伤病。她望向乔瑜求助,乔瑜眉间一蹙,上前和声道:“杏妃娘娘,父皇不曾见怪你。你且先起来,好好回话便是了。”
可杏妃仍是垂首坐在地上,毫无声息,只紧紧地握着匕首,她手白如玉,可上面青筋暴出,指节灰白,着实叫人心惊。
“杏妃娘娘,你与父皇有这多年夫妻之情,何必如此?”乔瑜正要再劝,杏妃却忽然冷笑着,抬起头来。她望着乔瑜,咯咯笑道:“常明侯,我倒想问一问你,何为夫妻之情?”
她身为妃嫔,却当着皇帝的面问下辈这样的问题,乔瑜实在有些尴尬,但仍是温和回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自男女结为夫妻,便要相待以诚,直至白首。杏妃娘娘……”
“常明侯,我花杏从来也没读过什么书,”杏妃仍是不住地笑,“可你适才念的这句,我却是晓得。只因为当初皇后娘娘在生时,她心中寂寞,便常常对着我念这一首诗。我还记得,这后面两句是: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常明侯,你说说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乔瑜神色愈发狼狈,一时无法启齿。杏妃也不追问,只冷笑了两声。她左手持着匕首,右手却一撩自己左袖,除了皇帝闭着眼睛,殿上其余三人六目,皆瞧见她那白璧般的左臂上,赫然有着一滴鲜红欲滴的守宫砂。
碧落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应付这场面。杏妃瞧着自己左臂,面色凄然,轻声道:“皇上,便是到了眼下,你都不愿睁眼瞧上一眼么?”
皇帝微微睁开眼,瞧着杏妃,仍是不发一言。杏妃坐在地上,斜靠着椅腿,凄声道:“先皇绍庆二年,太后下旨让我做了肃王的夫人,至今已有二十九年。皇上,若非今日,你可会晓得我花杏手臂上还有这颗守宫砂?你我二人,究竟是不是夫妻?”
皇帝目光凛然如风,从杏妃臂上一扫而过,神色又转成淡漠。杏妃回视着皇帝,眼光却是十分柔和,寸寸皆是柔情:“我花杏本来只是肃王妃的贴身婢女,你是高高在上的三公子、肃王,我从来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一心要服侍好肃王妃,盼着哪一日她看在我为她尽心竭力的份上,为我寻上一个好夫婿,从此便有安稳的日子。”
“可自那个姓云的贱人成了你的夫人,我便瞧见肃王妃日日孤苦,夜不安枕。她请太后将我赐给你作夫人,也不过是想杀一杀那贱人的威风。我只当你这从不正眼瞧我的肃王,绝不会首肯,可没料到,你……你……竟然应允了。”
“皇上,你可晓得我心里有多欢喜么?我竟傻到以为一向自负的肃王,对我也有垂爱之心……”杏妃猛然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是泪痕满面,“你纳了我做夫人,可与我喝了合卺酒便出了房,从此便再未入过我的房门。白日里我是尊贵的肃王夫人、花婕妤、杏妃娘娘,可除了我殿中的铜壶,再无一人晓得,我夜夜都要听残了更漏声,才能稍稍入眠。皇上,我从前不明白,为何你要这般对我……”
章清冷哼道:“你再想不明白,也不该下手去害我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