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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聂宏骏没去公司,他拉着方若轩的手,跑出那间屋子,跑在山野林间。他给她脱掉了鞋子,她就这么赤着脚在泥土里踩着,一步一步,留下淡淡的芬芳的脚印。她头一次与土地如此亲近,禁不住笑起来,那些阴影和忧伤也都被这一笑淘澄出绚烂的色彩。
他回头一望,竟一眼望见她如花笑靥,也不禁心动起来,遍野的曼珠沙华都已绽放夺目的璀璨,姹紫嫣红,明艳动人,与她的笑颜一起,成了夕阳下最美的风景线。
他也笑笑,拉她的手又拉的紧了些,只是见她一身素白长裙,又想起前一晚黎阔那几条闪个不停的信息,想起黎阔说喜欢看她穿着白裙子的样子……他不耐烦的摇了摇头,“不是给你买了那么多衣服,你怎么只穿这条裙子?”
她的笑容一时间僵住,小心翼翼的答道:“我……我喜欢白色,我从小就喜欢穿长裙子的……”
“我不喜欢!”他又歪过头去,像个赌气的小男孩,随口说道:“以后别穿了!”
“哦……”
她答应着,他明显感到她的手在变冷,脚步不再向前,静静的立在原地。他回头看她,日暮给她那淡妆素裹批了一层金色外衣,一阵轻风拂过,她的长发飘扬,仙逸如那团团彼岸花。
他看她怯生生的样子,知道她定是以为自己真的为了一件衣服跟她生气,心中有几分后悔,便凑过脸去,笑笑说:“其实……我第一次见有人把白裙子穿的这么与众不同,也挺漂亮的!”
她的眼中瞬间又有了光泽,酒窝现了一下,小嘴便又嘟了起来:“你夸女人都是这样夸吗?”
“什么意思?”他故意问道,“试探我?看看我外面有没有女人?”
她果然着急起来,挥动着小手在他眼前,生怕他又生气。“不是啊,宏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看她着急的样子,他心中得意更甚,而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尖,汇在那里堵的难受。他是何时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瘦弱、胆怯、无助、甚至连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小心,每天如履薄冰,每天心惊胆战。
他又怎么会把她变成这个样子?他记得小时候,都是她骄傲的对他说:“骏哥哥,今天不许不陪我玩儿!”而他却是恭恭敬敬站在她跟前,笑着拽拽她小辫儿说:“遵命!”
他口气软下来:“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怕我?”
“我……”她半天说不上话来,只是惊颤的望着他,他叹了口气,不再问下去,轻轻扶上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若轩,你不必怕我的。”
她苦笑,并不答话。他说的这句“不必怕我”,谁又能知道会保持多久?也许第二天,没了这些暮光浮云,没了这些山花芳草,他又脱去了温情的外衣,摆出一张冷冷的脸。
她又该怎么做到不怕他?他大约猜出她心中所想,天边霞云,却似是一道道屏障。夕阳无限,却近黄昏,他想抓住她的一切,却只能在这明灭交界,抓住她冰冷的手,哀叹似水流年。
他随手摘了一朵曼珠沙华,递在她眼前,说道:“若轩,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那朵曼珠沙华鲜红似火,映在她眼中,竟成了她心口永不愈合的伤。那天她第一次来他的别墅,那天她把自己给了他,那天她就认出,这漫山遍野开着的是悲伤的彼岸花,那花的嫣红,便是她落在床单上的痛。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逐渐转暗,他周身那层暮色也淡了,他两根手指捏着花茎,轻轻摇了摇,对她说:“这花叫曼珠沙华,我来这之后,听当地人说起才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彼岸花。彼岸……”
他托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无法言说的伤感。“我总是会想到我们,同岸的人,到头来却还要相隔彼岸。”
她心中一痛,小手搭在他腰间,细细弱弱如丝带缠绕,她说:“宏骏,其实……我愿意跟你在同岸的。”
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背过身,看着那渐沉的夕阳,光并不刺眼,马上要被黑夜所取代,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睁不开眼睛。
眼里的刺痛,传入心中便成了难以言说的伤,自从他父亲坐牢的那一刻,自从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刻,他与她再也不是同岸之人。她看着他的背影,凄凉涌上心头,他被落日拉长的身影盖住了娇小的她,她躲在他身后,默默蹲下,似乎他的影子就可以温暖她。
她环抱着自己,嘤嘤啜泣,面前那个身躯再也不会为她挡风遮雨,即使她再贪恋过去的时光,那毕竟都是影子了。
“若轩……”他心疼的看着这个憔悴许多的她,脑海中还是她年少时粉嫩圆润的模样,他也蹲下身子,擎着那朵小花在她面前,笑笑说:
“知不知道这种花都开在哪?我才知道,这种花的生长要求很特殊,常年24度左右的气温,才有可能养得活,太热或太冷的环境都不可以呢!所以,只有山上才适合,尤其是这一片,这里的温度不高,你看……开了这么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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