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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律的脸,甚至没有之前蛊毒在身时枯槁。他静静躺在棺中,像是睡着了。就连慕容纸这种见惯了尸体之人,都总觉得仿佛轻轻一碰他,他就能再度睁开眼睛似的。
指尖轻颤,就要靠近那灰色的唇,耳旁晏殊宁陡然一声“你别碰他”,透着尖利,人却被身边华服青年往后拽了拽。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碰他?
慕容纸胸口剧烈起伏,陡然一阵无名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纵然他最后选了你,但他跟我说的那些话、他在我面前跟我发的誓,你都不曾听到过!你凭什么就觉得他完完全全都是你的?
纵然……纵然那些话,不过是骗我的。
不过……只是骗我的而已。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呢?”
双唇颤抖,他望着棺中再也不会说谎骗他的男人,咸涩的泪水滴落在他耳侧。
“骗我就那么有趣么?一次,两次,你跟我……跟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哪一句是真的?”
“谢律。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生成这样的!我也不想把你留在那没人愿去的雪山的!谢律,我什么都给你了,我真的、真的什么都给你了!”
“你一直都……说我天真。我总是想不明白,其实你……只是在说我笨吧?”
我笨,什么明显的事情都弄不明白,无论多少次都会傻傻的上你的当,对不对?
如果嫌弃我笨,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想陪着我,如果那些看似甜腻的动作都是违心的,如果在你心里,我从来不过都只是你无处可走的退路而已,那么,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为什么要让我有可能可以幸福的错觉?再让我从云端摔下来?
我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纵着你而已,你就对我那么残忍。
“你说过……再也不骗我的。你说过若是再骗我,我杀了你你也是心甘情愿的!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便起来叫我杀了啊!先死了算什么?懦夫!胆小鬼——
急怒攻心,慕容纸一把揪住谢律的衣领,想要把人从棺中拽起来。怎么想到这样一拽,只觉得人比想象中要轻,心中一惊,就见那人双腿双手竟皆呈七零八落状,与身子根本就没有连在一起。
他的小姜,他过去最宝贝的孩子,竟然、竟然连全尸都……
“咳……”
血水顺着唇角落了下来,沾脏了怀中人的前襟,慕容纸回首恶狠狠望向晏殊宁,却见宁王抓着身旁人的袖子站都站不稳,哭得好生可怜,一口血水只得硬生生咽了下去。
呵……该走了。
够了。不是说看他最后一眼么?看够了,真该走了。
摇摇晃晃起身,夜璞忙上前扶着他:“师父莫要太过伤怀!伤思攻心,您之前数日本就大伤了心脉,如今真的不得再任着自己难过了!”
什么难过?慕容纸恍惚地摇了摇头。
胡说,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逝者已矣,往事随烟,我不难过。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想起他了,再也不会为他难过了。
忘了吧,忘了就好。
反正,他是宁王的人,本就同我无关……
“师父,师父……血……”
慕容纸望着自己前襟一片猩红,觉得简直是可笑。他是真的不难过。心中明明一片冰冷麻木,眼泪也再掉不下来了,可是……为什么……
是了,我大概是……在恨自己吧。
恨自己……为何事到如今,都还那么愚笨。
“师父——!师父!”
天旋地转之间,最后听得的是耳边夜璞的声音。慕容纸此生第一回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与绝望,此刻对他而言,却像是美梦一般甘甜。
……忘了吧。都忘了。
此生,来生,生生世世都把他忘了吧。
可这么想着,却还是想起谢律那日冷不防亲了他一口,笑眯眯道:“阿纸,我这一生都欠着你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接着还。”
呵……若真有……若真有下辈子。
谢律,我不要你还我什么。你能……至少真的喜欢我一次么?
……
慕容纸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谢律拖着四分五裂的残躯,满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
轻轻一声“阿纸”,叫得他肝肠寸断。
可他在梦中,还算尚存最后的理智。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既是无缘,又何必总来找他?
“你走。”
那浑身是血的人闻言一惊,一脸忙然地看着他,那神情简直好生委屈。慕容纸胸口一痛一痛,狠了狠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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