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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过后三天,考试结果就会出来了。
每次京中殿试中考取的新科进士们,均需要分在大小衙门里观政学习,一般是九品的官职,越有数十位二甲的进士通过严格的馆选考试进入翰林院当庶吉士,虽九品却并非实际官职,只是在翰林院中研究历朝历代的经籍典故,治国用人之道。
三年届满之后,经过考试,或在翰林院以备日后晋升为侍读侍讲,作为皇帝顾问的储备人才,或者是到六部任职或是外放。而一甲却可直接在翰林院担任六品和从六品的官职,因此虽然是一名之差,探花和传胪日后的仕途却天差地别。
阅卷官辛苦了两天将试卷看完,挑选试卷上画圈最多的十份试卷来,呈送到御前。皇帝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翻阅这十份试卷,便看便询问阅卷官的意见。
翻到林旸的试卷的时候,皇帝轻笑道:“林旸,可是顾爱卿的侄女婿?”顾经赶忙应声道:“正是微臣的侄女婿。”皇帝把试卷拿起来,道:“字很好,文章也不错。”顾经道:“圣上过誉了。林旸年纪小,还需要磨练。”顾经听到皇帝的话,放下心来,皇帝这是一定会给林旸恩典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他正想着忽听见皇帝道:“就状元吧。”顾经听了心里却一个激灵,这恩典也太大了些,他看了林旸的文章称不上出挑,四平八稳而已,唯有一笔字让人眼前一亮,至多能得个传胪。只是历来殿试,皇帝总喜欢弄些佳话来,连中三元,一门几进士,父子双探花,照着顾经的猜想,林旸年纪轻模样好,且其父当年也是探花,皇帝多半会给一个探花,谁知道皇帝竟然给了一个状元!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其中的不妥来,程世维犹豫片刻,想要开口说几句,却被顾经轻轻地拉一下,迈出去的脚顺势收了回来。那边皇帝已经将榜眼、探花、传胪,剩下的排名自然交给了阅卷官。
等皇帝一走,程世维忍不住凑到顾经身边小声抱怨道:“你拉我做什么,这林旸根本担不起状元之才。”顾经道:“皇上说他担的起,他就担的起,皇上难道不知道林旸的才华如何,只不过皇上铁定了心思要给他恩典,你何必开口惹皇上不快。”
程世维依旧觉得不妥道:“这做父亲的是探花,儿子的却成了状元了。”顾经哂笑:“难道历来做状元的,他们的父亲都是状元不成?”顾经想到了今科的榜眼和程世维是同乡,若是没有林旸,怕是状元了,而且程世维这个人委实称不上大度。顾经并不像林旸因此得罪一个大学士。
因此,继续解释道:“不是我偏心自己的侄女婿,林旸的才华虽然称不上出挑,可是也算是才华横溢了。”见程世维脸色依旧不好看,顾经压低声音道:“你还没看出来么,林旸可是简在帝心的人,再说了名次不过是听着好听而已,即便今科林旸是同进士,只要皇帝喜欢他,就能越过状元去提拔他。”
程世维听了顾经的一席话,心里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暗道自己做了大学士之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失去了往日的判断,只顾着想林旸的名次不妥,却忘了林旸得皇帝盛宠。顾家和林家是姻亲了,顾经一直在为林旸说话,明摆着是要提携林旸,而自己却在他面前抱怨林旸,是在是糊涂的很。
程世维朝顾经拱了拱手:“是我糊涂了,多谢顾首辅的点拨。”顾经听到他的称呼,心里很是舒坦笑道:“季约兄太过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那里算的上点拨呢。”程世维这个人先是主政一方,后担任御史,委实不是个沉稳低调的人,太过于锋芒毕露了,而且在入阁之后,便更加张扬起来了,不说顾经,连皇帝的意思都驳过几次。皇帝手下的人不多,想要程世维这把凌厉的刀却不想这刀伤到自己,因此暗示了顾经去点一点程世维,好在程世维不是个傻的,顾经只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低头了。
他们口中一直讨论的林旸此时却没有迎来期待已久的清闲,因为殿试之后,礼部的官员还有宫里的太监要专门给这批已经定下来的进士们培训各种礼仪。学礼仪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繁琐的很,连躬身的弧度都有规定。
幸好林旸自小就接受过礼仪方面的教导,不过一些出身不高的人可没少因此受到折腾,而且明知道是小太监是故意的,也不能反击只能有苦说不出,谁知道这小太监背后有没有认什么干爹什么的,好在只有三天的时间,咬咬牙就过去了。
第四天便是揭榜的时间了。
鸿胪寺官设了黄案于太和殿东边,内阁大学士顾经捧着皇榜置于案台之上。经过三跪九叩之礼后,鸿胪寺官便开始宣《制》,唱了第一甲第一名,姑苏林旸,接着便有人领林旸出班就御道左跪,之后便是榜眼和探花,三人的名字传唱三次。其余人等皆传唱一次,而且不引出班。唱名结束之后,乐奏《庆平之章》,王公大臣、诸位进士行三跪九叩之礼恭送皇帝回宫。
林旸听到自己的名次有点晕乎乎的,皇帝也太抬举他了,不过他没时间想皇帝此举的深意,他要和进士及文武百官随着金榜而出至东长安门外,张挂观榜,接着便是着公服戴三枝九叶冠跨马游街。
“哥哥来了。”被丫头抱着的林昀探着身子看着远方,见到打头而来正是林旸,兴奋的说道:“我看到哥哥了。”边说边朝远处挥手。黛玉闻言也兴奋的掩面来到窗前朝远处看去。
锣鼓之声渐渐的大起来,林旸一行人也逐渐靠近。林昀更兴奋了,扯着嗓子喊着:“哥哥,哥哥。”可是街上都是人,且锣鼓声震耳欲聋,林旸哪能听到林昀的声音。林昀一脸失望,声音更大了。
黛玉怕他喊坏了嗓子,连忙止住他,拿了盘里放着的苹果递给林昀道:“古有掷果盈车,你不如效仿一下。”林昀明白黛玉的意思,将苹果扔向林旸,可是他扔的不准,一下子砸到林旸的肩膀上,林旸差点没被砸到吐血,捏着苹果,顺着向上看去,看到小小的林昀被抱着在窗边挥舞着双手。
林旸也忍不住笑开了,朝着林昀挥手。
绕了长安城一圈之后,便是琼林宴,要回到宫里去。从开宴起,气氛很热闹,皇帝亲自出了题目,要众人写诗,这种应制诗写不了很出彩的但是也写不出太差。林旸自认为自己的诗还行,不过等他念出来后,觉得众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对了,林旸心中抓狂,谁说状元一定要写得好诗,幸好接下来的榜眼和探花水平和他差不多。
皇帝也只有兴致待一会,便先行离去了。皇帝一离开,宴会气氛便轻松起来。进士之间也斯斯文文的敬起酒,相互攀谈起来。林旸是状元,出身好后台硬,自然多是有人来向他敬酒,林旸也只是轻抿一口,防止自己喝醉失仪了。
等林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贾敏虽一早起来等着消息,可是依旧精神满满,见林旸回来了,连忙催着丫鬟服侍林旸,亲自绞帕子给林旸擦脸。林旸笑眯眯的接受了贾敏的母爱,端着茶杯坐在临窗大炕上和贾敏等人说话。
林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到哥哥回来了,扯着林旸的衣服问道:“哥哥,哥哥,琼林宴是什么样的呀?都有几道菜啊,好不好吃啊。”果真还是小孩子只记挂着吃,林旸弹了一下林旸的脑门坏笑道:“我不告诉你,等你以后也中了状元,不就知道了。”林昀满脸失望道:“那还要好多好多年呢。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林旸摇了摇手指头:“还没和你算你用苹果砸我的账呢。”林昀一脸无辜:“姐姐说了这叫做掷果盈车。”一边的贾敏听到笑起来:“也就玉儿想起这么促狭的主意来。”听是黛玉的主意,林旸也不在计较,笑着和贾敏说道:“昀哥儿这一扔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我正骑着马,街边也不知道哪里冒出那么多人来纷纷朝我扔鲜花香囊之类的。”
黛玉笑道:“可见别人也是知道的,哥哥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了。”林旸笑嘻嘻说道:“我也是觉得自己貌若潘安,可惜却没有子建那样的文采。”接着便把自己在琼林宴上做的诗说出来,惋惜道:“若是妹妹做,不知道比我好多少。”黛玉捂着嘴笑了:“术业有专攻,这些八股应试的文章我可做不来。”
母子四人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那边林海也下衙回家了,又是一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