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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过去已三日有余,封赏的诏书却迟迟未能下来,朝堂上百官整齐列于两侧,皇帝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上方正中央。
左下侧案台上书写好的圣旨墨迹已干,只差那枚鲜亮的玺印便可完成,面露难色的翰林大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中早已干涸的毛笔悄悄放下。
年轻的皇帝美目半阖,带着凉意的眼神放空,对周围的一切状似漠不关心。
明明是众人聚集之所,却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有年长的官员耐不住紧张,冷汗从额头滑到鼻尖,搔的心都跟着痒,也不敢动手去擦,忍不住鼻头一吸,突兀的喘息声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带了回音,惊的他立时屏住了气。
大厅上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回向。
下侧右首的纪太师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朝对面使了个眼色。
“启奏陛下。”左侧武将前列站出来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打破沉默,单膝跪地禀道:“西北边陲多国交汇,情势复杂多变,唐校尉年纪轻轻军龄又浅,一战晋封定西将军。老臣恐他对内不能服众,对外无法立威。”
“邓老将军此言差矣。”唐相身后一个文臣装扮的青年越众而出,恭敬地朝上行了礼,接着道:“征战沙场又非学堂授课,我朝年年征兵皆为年富力强的青少年,若以邓老将军之意,合该选些德高望重,年逾花甲的长者拄拐卫国才是上策?”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了笑,原本寂静的朝堂一片窃窃之声。
姓邓的将军怒喝:“一派胡言,老夫并非此意。”
“那将军为何坚持排资轮辈,一力阻拦适龄青年保家卫国呢?”
青年口齿伶俐,老将军不愿多理,又恐皇帝误会,转而向上禀道:“老臣并无阻拦年轻人从军之意,皇上明鉴,臣只是担心那唐校尉领兵时日尚短,西北军从来凶悍,恐他不能领兵服众,以致贻误军机。”
“将军又错了。”那青年不依不饶,继续道:“皇上亲封,西北军都是忠心卫国的好儿郎,又岂会抗旨不尊,那不成造反了?”
一来二去,唇枪舌战,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见浓郁。
高堂之上,萧让冷眼旁观,丝毫不加阻拦。
“皇上,臣认为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并且,唐相的两个女儿前后入了宫,若长子常驻西北,身侧难免无人照拂。更何况战场无情,朝堂诸事繁忙,又岂能再让唐相担白发送黑发之忧。”又一利齿之人向前一步,句句冠冕堂皇,字字棉里含针。
不少人跟着附和,唐相面沉如水,正要踏脚而出,被人抢先一步。
“皇上,末将只求保家卫国,不图功名,不惧生死。”唐堃的声音并不激昂,甚至不够洪亮,如他的面色一般平静。
“君恩深似海,臣万死不辞。”唐相面色稍霁紧跟着下跪,眼神已有所指地往前瞟。
太师呵呵一笑,也站了出来:“皇上,丞相父子的忠勇固然令人钦佩。只是,虽无正式封将,九殿下承其祖镇西将军之志代管西北军,西北大捷亦是他通力合作之果,如今皇上封赏唐校尉无可厚非,但如此一来对九殿下难免有失偏颇。”
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愣。
纪太后和纪太师跟萧诚可谓积怨颇深,当年先皇病重,生生把最有希望继位的萧诚逼的远走西北,吃准萧诚的外祖父宁可吃亏也不愿内乱便宜敌国,趁机扶持萧让登基。现今明显皇帝忌讳萧诚要削兵权,他却不适时宜不按常理的竟替萧诚请功。
当事者萧诚立于龙座左首,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游状态,对太师如此反常的举动无动于衷,眼睛微阖连眼睫都懒于动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上方。
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终于有所动作,他随意挥了挥手,吩咐内监:“去拿玉玺过来。”
“是。”
翰林学士一个激灵,恍若初醒,反应过来连忙磨墨蘸笔,扶纸以待。
“校尉唐堃骁勇善战,擅行军布阵,平定西北功不可没,封定西将军常驻西北,加封五千户。御弟萧诚治军严谨,领军有方,深得朕心,封恪亲王,修建王府,赐八千户,加封中领军,掌管京城禁卫军。”
随着他口述的翰林学士奋笔疾书,终于赶在皇帝最后一字说完画上圆满的句点,这会儿功夫,内监已然拿了玉玺过来。
萧让自龙座施然而下,众人愕然还来不及反应,玺印落下。
“这个萧让,哀家到是小瞧了他,借力打力不仅收回了西北重兵,还趁机抢了你的禁卫守军。”太后歪在榻上,一直未曾休整过来的身体不堪重负的伏底,捏紧的指尖泛着纸一样冰凉的白。“……当初豢养的猫儿,已然成了牙尖爪利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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